那陆寻牵挂战事也向大家告辞,临走时看了杨宁一眼,又看了康风瑾一眼,想说什么终于摇了摇头,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去。
此时天已向晚,城内外喊杀声大作,城楼上号角声掺杂着炮火声震耳欲聋。
楼老正聚精会神为康风瑾施针,只见他胸口原来的掌印有三种颜色,此刻已经渐渐融为两种颜色,最外层泡尸一般可怖的白色已然不见,血泡也没有了。
康风瑾双目渐渐有了神采,嘴角强行牵出一丝笑容,道:“多谢先生妙手回春。”
负剑男子此前一言不发,此刻终于躬身向楼老深施一礼,道:“商南城危如累卵,先生不携家小逃命去,反而出手救我师弟性命,此份恩情,李风岩铭记在心。”
此刻客栈外飞沙走石,狂风怒号。
室内视线昏暗,楼老年龄已然不早已双鬓半白,更有些眼花。
此刻小心翼翼地捻动着一根银针,闻言抬首看了李风岩一眼,但见此人面似堆琼,相貌堂堂,顿时好感倍生,道:“大侠不必介怀。”
此刻杨宁抱了一个烛台过来,拨了一下灯芯,顿时明亮了这客栈的一角。
李风岩此前牵挂师弟伤势,一直没有注意绾绾,此刻灯一点亮,看清了绾绾容貌,不由心下暗赞:“世间竟有如此绝丽的女子。”
一旁康风瑾向着杨宁微微一笑,说道:“多谢小兄弟先前提醒,可你就不怕那夫妇一怒之下将你杀了,你还没娶媳妇呢吧。”
杨宁将灯放下,闻言小脸一红,看了一眼阿姊。
却见绾绾也在瞧他,此刻四目相对,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期盼,二人赶忙将目光移开。
杨宁定住心神,回道:“大叔叔能为了救一个陌生之人不惜拼上性命,我虽比不得大叔叔义薄云天,忠义勇武,可也绝不能叫那些恶人害了您。”
康风瑾和李风岩一听,心里不由一暖,顿觉这个孩子实在可亲,惹人怜爱。
楼老施针后,随手写下两处药方,一服煎服,一服外用,并嘱咐按时服药,三个月内不得运功,二人拜谢后就欲告辞离去。
不曾想楼老像是内心挣扎良久,终于出声喊道:“且慢!”
杨宁和绾绾愕然地看向楼老,那二人刚到门口,闻言回身道:“先生有何吩咐?”
楼老略一犹豫,抚须道:“不知南玄真人近来安好?”
二人闻言俱是一震,还是康风瑾出声回道:“劳您动问,家师一切均好,先生认得家师?”
楼老不答,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向着二人大声说道:“老朽有一事央求二位大侠,万望应允。”
二人大惊,上前把住楼老臂膀,想将他扶起,都道“先生使不得。”
“先生有话但讲无妨。”
楼老执意不肯起身,此刻双目通红,话音颤抖道:“老朽蹉跎半生,膝下无子,所幸天可怜见,让我遇见这个孩子,老朽余生有靠。”
说着拉过杨宁,续道:“这孩子心地纯善,只可惜身患重疾,老朽无能,无法救他脱离苦海。只是方才医治康大侠时,见他骨骼惊奇,脉络强劲,与寻常之人大不相同,于是突发奇想,老朽在此想恳请二位真人将他带回山门,习武练功。说不定能保住性命,最不济也可减轻痛苦。”
说罢竟然涕泪皆下,老泪纵横道:“老朽忝颜在此修书一封,请二位转呈南玄真人座下。”
二人心有不忍,忙将楼老搀扶起来。
李风岩道:“莫说先生救我师弟性命,我们自当投桃报李,便是我们萍水相逢,知晓了这孩子身患重病,也绝不会袖手旁观。”当即应允下来。
杨宁顿时泪如雨下,上前抱住楼老,大喊道:“大伯,我不要走,别送我走好不好。”
楼老看着杨宁,眼中满是怜爱之情,抚摸着他小小肩膀,道:“时至今日,你还喊我大伯吗?”
杨宁伏在地上,一边抽泣一边重重磕下三声响头,道:“父亲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最安静的莫过于绾绾,她面无血色,于一旁呆若木鸡,心中仿佛有一千一万种难以言喻的苦楚撕扯着她,直欲令她无法呼吸。
“阿姊,阿姊我要走了,我要走了阿姊。”
不知过了多久,绾绾俯身一看,见小杨宁满面泪水,此刻正仰着小脸望着她。
杨宁怕自己手脏,只用鼓鼓的肚子轻轻拱着她的双腿,绾绾见状不由痛彻心扉。
她也知道,可能唯一能救杨宁性命的办法,就是送她走。
可是事到如今,为何有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她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蹲下身形拿起杨宁的小手放在自己脸颊旁,杨宁怕弄脏她轻轻挣脱着,她却紧紧抓住不放。
只见她泪眼盈盈地对杨宁说道:“宁儿,此去经年,天涯路远,无论前路如何坎坷,都要活下去,答应阿姊好嘛?”
说到后来竟然泣不成声。
“阿姊,阿姊等我医好了病,就来找你和大和父亲,一辈子陪着你们,到那时候,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
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李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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