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雾中现出一个轮廓,来人约莫十三四岁,撑着一把青色油纸伞,将晶莹剔透的雪花隔绝在伞外。
一袭宝蓝色圆领袍服,外罩一件紫色大氅,然而这么暗沉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却让人有一种高贵圣洁的感觉。
向上望去,一张脸却是普通至极,肤色偏黄,鼻子微塌,两条眉毛竟隐隐有连成一线的趋势,唯一值得人多看两眼的,是那双眼睛。
众人中间的一位教书先生望着那双眼,讷讷念道:“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
提着油灯的老城主,听不懂教书先生的意思,他只觉得这双眼睛似乎看透了生老病死,却又像迎春花一样绽发着蓬勃生机。
正在众人愣神之际,撑伞人竟已走到身前,明明十几丈的距离,却好似被她三两步就走完了。
洛枝将手从袍袖中抖出,缓缓伸出伞外,接了几朵雪花,确定雨停了,这才慢慢的将伞面合拢。
她露出一个微笑,冲着提油灯的老头笑道:“老伯,我可否问个路?”
老城主温和的回了个笑容,微微躬身,示意洛枝跟他来,然后慢慢的往茅草棚子里走去。
先前以为是精怪的人,见来人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纷纷长舒一口气,但在见到少女肩头的包袱,眼里又露出不知名的亮光。
茅草棚里,早已人满为患,老城主进去后吩咐了几句,几个身子骨稍强的妇人忙识趣的起身,朝棚子外走去。
错开洛枝时,眼睛还不经意的向洛枝身上的包袱瞅了两眼。
虽然天气寒冷,食物冷了后没有那么浓郁的香味,但是对他们这些饿了好几天的人来说,对食物的味道相当敏感。
走出棚子的其中一名妇人,朝着刀疤和几个男人嘀嘀咕咕的说着些什么,风雪太大,听不清对话,但眼里闪着的贪婪之光,在昏暗的油灯下,尤为刺目。
老头让洛枝在茅草上坐下,棚子里显然要比外面暖和一些,棚子的中间用几块板砖围着几块正在燃烧中的木头。
在这种雨雪天气,木头当然不是干燥的,燃烧起来冒出浓烟,时不时还传来噼啪声,溅起几点火星,味道虽然呛鼻,但是火堆旁,还是坐满了人。
洛枝淡淡的扫了棚中众人一眼,皆是些老幼妇孺,个个头发枯黄,面色憔悴,愁容满面,显然这些日子受了不少磋磨。
有几个孩子饿得已经只剩下皮包骨头,靠在娘亲的怀里,眼睛瞅着诺之的包袱,嘴里嘟囔道:“娘,我饿……饿……”。
还有一个哺乳的妇人,眼见实在挤不出奶水,孩子又哇哇大哭,眼圈通红的咬破自己食指,给婴儿喂血水。
一副凄凉之景……
借着棚内昏黄的灯光,老头又打量了洛枝一番,在雾气中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个轮廓,近了又瞧见她做男子打扮,还以为是个少年。
如今,借着光才发现问路的是个少女,头发简单地分成两股,在发尾处用青色发带系住,顺滑的发丝服帖的垂在背部。
原来这少女不止有双漂亮的眼睛,还有头如缎的长发,倒是跟她长相不符。
老头暗自心想,指挥着妇人端来了两碗热开水,递给诺之一碗:“姑娘是要问什么路?”
洛枝也不客气,端着热水一边取暖一边道:“老伯可知道凝雾大军现在撤至何处?”
未等老城主答话,一个中年妇人说道:“小姑娘,你打听凝雾大军作甚?眼下打仗,四处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小姑娘家还是不要到处乱跑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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