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圆月高悬。
师兄摇了摇提着的酒葫芦,问他:“武铭啊,你可曾对谁抱有好感,十分喜爱?”
武铭对着圆月愣神。
喜欢的东西?
对那水镜中的姑娘算是喜欢吗?
武铭觉得不是,他顶多是想欺负她。而且,寿数有阴阳,不过短短一年那在水镜中活泼可爱的小丫头也许就成了哪处的一捧黄土,他真心实意不敢喜欢。
思来想去,也许小师叔是他在这武灵轩中最喜欢的?
即便藏书阁后,这位冷漠的小师叔再没和自己说过一句话,他却始终对他抱有亲近之意。
可小师叔,就像块木头。
无动于衷不响不应的木头。
倘若真这么算起来,他对小师叔的喜爱之情不若转嫁到木头身上。弄块木头,至少还能收纳进自己的百宝袋中。
喝得醉醺醺的武铭,在大师兄面前伸出食指晃了晃:“有,我喜欢的可不就是木头吗。”
至此,武铭所言的喜欢和大师兄口中的喜欢,全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大师兄马脸上粗粗的眉毛拧在了一起,“武铭,你这是喝醉了。谁问你这个了?”
他问的喜欢,是情窦初开。
今日山中一个小弟子跑到他这里抱头痛哭,说自己道心不稳,爱上了一个姑娘。
一席话,听得大师兄一愣一愣的。
这喜欢姑娘和道心有什么关联?
若真如这位初出茅庐的弟子所言,那双修又是什么鬼?结成道侣意义何在?
修炼,怎么就不能喜欢人了。
大师兄是夜半感慨,才问了武铭一句。
没成想,武铭得答案听得他更加郁促了。
合着那位小师弟是太过早熟,武铭这孩子是太过晚熟。
罢罢罢,管他什么情啊爱啊,还不如月下饮酒来的畅快。
那夜过后,武铭照旧按部就班的偷偷溜进云雾峰。虽说小师叔不在,可武铭心中有个念想。
说不得,那水镜中的少女又会再次出现在镜中。
这样的想法,成了妄念。
怀揣着那么一点点不能对人说的希冀,武铭的希望一次次落了空。
水镜,始终无波。
小师叔风尘仆仆回到洞府。依旧如先前闭目打坐。
两人之间,再无言语。
随着年岁渐长,加诸在武铭身上的担子渐渐增多。作为掌门血脉中,天赋最高的一子,武铭开始在武灵轩展露头角。二十二岁生辰,掌门开山庆贺。
广邀道友齐齐为武铭庆祝。
作为寿星,武铭心里却不是滋味。
昨日那和自己素来没话说的亲爹像是换了个人,对着他和颜悦色,嘘寒问暖。弄得武铭险些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合适。
略一打听,他才明白其中原因。原来,那从不出世的老祖宗点名道姓,让他做了掌门接班人。
闻到风声前来庆贺的长老不知凡几,不过一日。武灵轩中就布下这么大的场面,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武铭眼中倒影出那悬在梁角的红灯笼,仿佛又看到水镜中穿着不合身红衣的少女,蹦蹦跳跳。
他唇边现出笑痕,只是那笑意还未结实便被几位长老的脚步声打断。
有多久,没再想起过水镜中的人了?
应是有三年了吧。武铭弯了唇,是种不达眼底的假笑,他对上几位长老的目光。
武灵轩,是从骨子里烂掉了。
之后的之后,武铭就像是展开了别人的人生。一段光鲜亮丽,却不是他所向往的所在。
修炼,问道……
渐渐成了他生活的重心。
小师叔的云雾峰已然离他远去,水镜中红衣如火的少女也成了南柯一梦。武铭蛰伏起来,冷眼旁观。
他想,若是自己真能接替掌门。这武灵轩就由自己送葬了吧。
腐朽到骨子里的伤,只有连骨带肉全剔除了才能长出新肉。
云雾峰的霞光,只要推开窗就能见到。
小师叔却是再也没见过的。
那个冷漠的,彷如木头般的人,究竟是他臆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存在的,几乎成了迷。
长长的岁月之河川流不息。
武灵轩迎来了无为。
静静站在群山之巅看着那人掌下葬送了无数武灵轩的子弟,武铭心中说不上是幸还是不幸。
这些子弟,他都很眼熟。
那一批批被无为带走性命的人,每一个他都叫不上名字。只是这些人,却时常往他眼前凑,有些是为了给他送块上好的灵木,有些是为了和他搞好关系,以期将来驳个好前程。
默然看着那些人前仆后继冲上去,企图仗着人多欺负无为。武铭垂下了眼。
真丢人。
堂堂当世第一门,全是杂碎。
就连一个独自上山只是为找回弟子的老者,他们也能连脸都不要,人多欺负人少。
武铭实在是想不出,他要说些什么。
可惜了,这些人的如意算盘打的好,却搁不住那独自上山的无为是个硬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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