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嘴角不由地高高扬起,动了玩心,耿青莲往哪跑,她就往反方向躲。耿青莲见状只憨憨地傻笑,配合着雨落变换方向。
梅末心正在不远处的校场操练士兵,无意间瞥见这一幕,多年前相似的一幕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胸口一滞,目光不由自主地锁定在雨落身上。
雨落接过耿青莲的花环,轻轻一跃,反手扣在了耿青莲头上。耿青莲身着盔甲,身子并不灵活,一时没躲过去,又急着拿下花环,活像个笨拙的熊瞎子。
二人玩闹了一会,雨落笑眯眯地对耿青莲说:“你这一身,人模狗样的,有几分将军的样子了。,瓮声瓮气道:“本将军现在宣布,在我眼前的女子是我的人了。”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蠢,尴尬地清咳了几声。雨落眼底的笑意更浓了,抬起双手作势要捧耿青莲的脸,耿青莲跪下身来,将雨落的手搭在自己脸颊。二人没有作声,只是深深凝望彼此,时间仿佛就此定格在这对璧人的身边。
梅末心转过身,不再看去,冰冷的玄铁面罩泛出幽幽寒光。
耿青莲,雨落接到喜帖是两天后的事,而新人竟是伏昼和苏然。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毕竟几天前,雨落刚把伏昼打走,亲自护送苏然回了瑶城。
“青莲,兰大哥身边那个叫伏昼的是什么来头。”雨落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向耿青莲问道。
耿青莲大手轻覆上雨落头顶,泯着嘴,摇了摇头。雨落见他不肯说,便不再追问。背过身,盘腿做了一会,忽然转头对耿青莲说:“不行,我要去见苏然一趟。”耿青莲刚要说话,雨落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你不要跟来,我自己去弄明白。”耿青莲也知自己军务繁忙,的确不好随意出营,便嘱咐了雨落几句,亲自送她出了营。
雨落是当天下午赶到瑶城的,红日掩映在瑶城背后,火烧云在瑶城上空一层层铺开,城中张灯结彩,小孩们的歌谣不绝于耳:“新嫁娘,穿新装,嫁个新郎,奔新生。”无处不在的红晃得雨落眼睛有些刺痛,雨落揉了揉眼睛,向君子楼走去。
君子楼内,瓜果飘香,红绸如烈焰中大蛇褪下的皮,交错横挂,雨落仿佛能闻到皮肉血淋淋的腥味。不知是哪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叫:“不好了,二小姐上吊了!”君子楼内乱做一团。雨落只得一层一层费力地拨开混乱的人潮,循着记忆寻找苏然房间。“苏然!”迫不得已,雨落只得放声大喊。不多时,杂乱的脚步声和人语声渐渐止住了,一道柔媚却洪亮的声音在楼内响起:“诸位受惊了,原是仆人捕风捉影,乱说一通。各位快请落座,吃好玩好啊。”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原来是个瞎婆子风言风语,来,咱们接着喝!”丝竹声便又幽幽响起,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雨落既是见到苏惜,自是大步跟了过去。跟到庭院拐角处,苏惜停住了脚步,侧过头,缓缓对雨落说:“贵客来临,本该远迎,只是家事缠身,还请稍作休息,两天后婚礼上再送祝福吧。“雨落纵有诸般疑问凝在喉间,也自知不该插手,只淡淡问了一句:”她真的没事吗?“闻言,苏惜转过身来,紫色纱衣泛着点点白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因果,小妹与姑娘虽颇有际缘,然终究只是萍水过客,姑娘不必过多挂心。两天后,待礼成,姑娘亲自问小妹不迟。“说罢,留下一抹绵长的叹息,轻轻移步。
次日正午,瑶城内外依旧有彩衣小童唱着歌谣在热气腾腾的地面走街串巷笑嘻嘻地唱着歌谣。苏然屋内却是一片漆黑,陷入死寂,只余安静躺着的苏然和坐在地面头靠着床头的伏昼。
伏昼正了正身,嘶哑着声音说道:“我写过那么多风流韵事,再不信世上有钟情之说的。可说来也怪,自打见了你,我这心里就没想过别人。”苏然仍然像散了架的木偶,纹丝不动,不见生气。“说实在的,我若想跑,君子楼拦不住我,但你知道我为啥心甘情愿地被关在这吗?”说罢,伏昼转头望向苏然,晶亮的眸中含了几分水汽:“我连一个自己喜欢的小姑娘都护不住,我算什么男人!”声音虽被极力压抑,然而其促狭的呼吸,微颤的鼻音暴露了声音主人深深的哀伤。
良久的沉默后,苏然终是睁开了眼睛,对伏昼说道:“你走吧,这事不怪你。”伏昼闻言,立刻起身,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走,我要陪着你。”苏然虚弱地说道:“你怕我再想不开吗?”伏昼没有答话,而是去桌子上倒了一杯茶,递给苏然,:“我见不得如此鲜活的姑娘,心死。”苏然缓缓起身,接过茶来,呷了一口,:“我打小生活在这君子楼,不似你们京中女子视贞洁如命,你放心,我会调节好自己的。”伏昼又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说道:“无论京城还是君子楼那就是个地方,我从未听说人会因为待的地方不同,观念上就天差地别的。”苏然无力地靠着床头,说道:“谢谢你能这么说,可你一直在这只会提醒我那日的羞辱不是梦,那种恐怖是真实的。”伏昼闻言,右手攥紧茶杯,左手死死攥住裤上的布料,指节泛白。“阿姐说,这是我的因果,我只能承受。我却愿意把它看作是一场噩梦,毕竟我只是历了一场恐怖,完好无损地醒过来了。”苏然继续说道。伏昼心中一痛:“我已将那人杀了,噩梦已经结束,而我不过是梦醒那刻的节点。“苏然苦笑一声,道:”真奇怪,这梦那么长,那么黑,梦醒了身心俱损,还会有人愿意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伏昼将茶杯轻轻置于桌面,大步走到苏然面前,道:“你曾说喜欢我的《百花录》,那你可知我为何要写尽世间女子情事?”苏然知道伏昼不肯轻易离开,于是缓缓躺平了身子,轻生嗯了一声。
伏昼自嘲地笑了一声,随后拉过凳子坐到床前:“我说出来你可不许笑我。我打小就只喜欢和女孩玩,跟她们在一起最常做的就是为她们梳最流行的发髻,化最精致的妆容,做最凸现他们气质的衣服。这日积月累的,我就有了一双能轻易打造美人的双手。你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大家子弟,那年我和我的同窗好友,一同赴京赶考,结果京城的繁华让我那颗不安分的心彻底从故纸堆中蹦出来了。我就偷偷用了考试打点的钱开了一小家连脂粉带作衣的铺子,结果店面越闹越大,我得以在京城立住脚跟,就彻底与催促我考功名的家中断了联系。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我视若妹妹的女衣匠纷纷投向有钱主顾的怀抱。我当时还天真的以为她们是被胁迫的,还为了保护她们被处处打击。当我认清现实的时候,索性就开了万花楼,把我所能帮助女子发挥的魅力利用到极限,宫中新进的花样我就用在姑娘身上,亲自到全国各地搜集秀美的苗子,可后来我发现我却越来越不愿意看楼里的姑娘,我失去了从小到大那股对女孩的热忱劲。所以啊,我就只能以现实为引,勾勒出一部虚假的小说。而你喜欢《百花录》是因为你就是书中那般剔透晶莹的女孩子,我坚持留下来娶你也是因为我你就是我梦中的女孩。”
半晌无话,风吹小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伏昼见久久不得回应,站起身来,郑重地对苏然道:“我知道现在你无法完全相信我的表白,但是从我第一次见你,那种感觉就好像我这辈子在等的人终于出现。我清楚地记着,那天我被身上的旧伤折磨得痛苦不堪,我只得深闷了一大口酒在烈日炎炎下出去寻药,但一看到你,身上的疼竟奇迹般地止住了,我有了足够的力气接触你。那时我竟然很感激伤痛,而不是再一次疯狂咒骂伤疤。我不知道我是否表达清楚了我的意思,但是我需要你,你就是治愈我唯一的药,没有你,我甚至无法接受自己。”
苏然侧过身子,对伏昼轻道:“你也很累了,躺下吧,明日还要举行婚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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