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书房的旨意传到函德殿的时候,未时刚过,正是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候。
传旨的太监隔着内间寝殿的门,一字一句读起了圣旨,圣旨的内容十分简短,概括起来就一句话:圣上体恤三皇子体弱中毒,要将他移到观星殿休养,函德殿侍奉的太监宫女也要一并前往,为三皇子侍疾,即刻启程。
机械又冰冷的声音将圣旨转述完毕,便等着寝殿里的赵珏接旨。
赵珏躺在床上起不来身,他盯着寝殿的大门,疑惑的神色一闪而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恭敬答道:“儿臣接旨。”
外间的太监没有多余的话,将圣旨宣读完毕之后转身就走。
赵珏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心里的疑惑更大了,这是他见过的最不正式的传旨,还有,他已经醒来快一个时辰了,除了刚刚的太监,他竟没有再见过其他任何一个人!没有太医,没有太监宫女,只有他和温阳为伴。
他感觉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而这件事和他有关,他却不知道。
然而还未等赵珏想通,温阳便凑了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观星殿是哪里?好玩吗?”
赵珏想了想,答道:“观星殿在行宫的西北角,据说里面有个观星阁。”
温阳歪着头,卷起着肩上的头发,搔赵珏的脸颊:“嗯?据说?你没去过?”
赵珏被头发搔得痒痒,虚弱的笑了,答道:“从未去过,只是听父皇提起过。”
观星殿,观星阁,听起来倒是还不错,温阳不置一词,她起身,眼里闪过精明的光,撸起袖子东摸摸西看看,从桌子上的茶盏到窗边的花瓶,统统翻找了一遍。
赵珏被她翻箱倒柜的声音所吸引,不解问道:“温阳?你在找什么?”
她没有回头,继续翻翻找找:“我听说想要在人群中活得好,就必须有银子,我现在就在找银子,你知道在哪吗?”
赵珏脸上一片呆滞:“银子?”
因迟迟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温阳声音里不觉带了几分烦躁:“对啊,银子,就是人类都喜欢的那个,或者金子,玉镯之类的,其他什么值钱的东西都可以,你知道在哪吗?”
赵珏不知道她突然要银子干什么,他虽然长期活在宫中,也知道银子是个好物事,能让太监宫女态度和煦,喜笑颜开。
他用尽力气撑起上身想要坐起来,刚要说话,一阵刺骨钻心的疼痛向他袭来,一瞬间赵珏头晕目眩,一片黑暗罩上他的眼帘,他无力地倒回床榻,头痛得几乎要昏死过去,可四肢百骸涌来的又一股蚀骨之痛让他没有失去意识,保持着清醒承受着这波能将人逼疯的痛苦。
“啊!”
听到野兽一般哀嚎的声音,温阳骤然回头,奔到床榻边。
赵珏的舌头已经被咬出血了,他浑然不觉,牙齿仍然紧紧闭着,血与泪顺着嘴边眼角流到了脖子。
不好,赵珏体内的毒又发作了!
温阳当机立断,撕下床帐的一角,用手狠狠撬开赵珏的牙齿,将布料塞入他的口中,又按住他的手脚,防止他乱动伤到自己。
“赵珏,看着我,我在这里,看着我。”她唤着他,希望能缓解他的痛。
赵珏宛如砧板上的鱼,被人寸寸刮去血肉,却动弹不得,就连挣扎都让他痛苦,呼吸也成为一种酷刑,他痛得浑身痉挛,恨不能立即死去,得到解脱。
“赵珏,看着我,我是温阳,我一直都在这里,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她没有放弃,一直持续不断地说着这些话,低低的声音,没有刻意温柔的语气,却给人无限的安心。
赵珏眼前发黑,任是他睁大了眼,也看不到任何事物,但奇怪的是,他能听到声音,穿越了无限痛苦的漩涡,温阳的声音一字不差的传入他的耳中,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不知过了多久,赵珏的痉挛终于停止了,他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身上的里衣已经湿透了。
温阳在柜子里找到了替换的的衣服,比划了半天,用不熟练的手法艰难为他换上了干净的里衣,拨开赵珏鬓边汗湿的头发,她长叹一口气。
“香草,你我姐妹一场,是姐姐无能,连件体面的衣服都寻不到,这外袍你暂且用着,日后若有机会······”
女人哽咽着,小心翼翼的,竭力压低自己的哭声,夜里听来,仿若女鬼幽怨的控诉。
赵珏的眼皮动了动,被这声音吵醒了,入眼是一片黑暗。
“温阳?”
“我在呢。”
几步远的桌子上燃起一盏灯,六角的方型宫灯飞到空中打了个转,又轻轻落在桌子上。
赵珏不自觉牵扯出一个笑,心里某个地方落在了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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