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这次如果不是重山,我也救不出父亲出来。
可恩是恩,情是情,怎可混为一谈?
父亲忽然悲怆,道,“我啊,要是能喝你一口喜酒,就是明儿立死,也能瞑目了。”
我一听他如此说,心里顿时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哽咽道,“您好好的,说这些吓唬我干什么。”
我知道父亲不是故意的,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牵挂的,只有我和清愁两个。
“你一向最听话,最后再依爹一次,好么?”
“不是不依,我只是,我忘不了良生,我做不到啊爹。”
我已经很久没有提到这个名字,此刻,我仍然哭得伤心,像被世界抛弃了。
我默默流泪,“我不该嫁给任何人。良生回不来,我的心也跟他葬在瑰羊山了。”
父亲道,“你才这么大,就经历了太多的悲痛,但是我的清华,必定比任何人想的,都要坚强。清华,不要认输。”
父亲叹道,“给重山一个机会,与他好生相处,慢慢的,你就会忘了那些痛苦。你才十八岁,路还很长呀,别把自己留在过去。我老了,还能陪你们几日呵,留你和清愁无依无靠,我怎么放心。好歹,有重山在你身旁,也好似有了主心骨,多少令我安心些。”
父亲把话说到这份上,令我悲伤不已,我很害怕父亲会离我而去,那便是天塌了。
看着他病中还在为我操心,这般放心不下,我还能说什么拒绝的话,便低声回他,“您要是觉得他好,女儿无话可说。”
父亲终于欣慰起来,喃喃道,“好,爹来做主。”
我的心里,又失落了一回。
我活着,是为了忘记良生么?我不知道,这样的好日子,还有什么意义。
我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房中,痛哭失声。生而为人,为何如此多折磨,痛苦。
至于父亲什么时候和重山商量过此事,我并没有去追究,那什么金,什么火,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想,这不过是父亲故意杜撰出来的噱头罢了。
此后几天,重山总来探望父亲。
不过,他看我的眼神变了,有些躲闪,不知为什么,他竟比我还要拘谨一些,见着我也是胡乱地寒暄几句就匆匆逃开了。
父亲说的没有错。重山天性懒散,不喜劳动,用旁人的话就是好吃懒做,专门到街坊邻里处混吃混喝,能在小酒馆和不相干的人高谈阔论一整天也不着家,再不然就是在斗蛐蛐儿。
传说他的蛐蛐儿格外厉害,可前阵子不知怎的忽然被人暗地里弄死了,他心里知道是谁做的,还专门找上去理论,可被人像扫垃圾一样,扫地出门,还挨了一顿狠揍,没有人为他打抱不平,那些人只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穷得家徒四壁还学公子哥儿玩蛐蛐,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重山后来确实不再玩了,并不是因为受了别人的辱骂和嘲笑,而是为了纪念那只死去的为他挣了不少荣誉的战友。
他一生只折过这一只。
好不容易有了从军的念头,期待能大展宏图,又被赵大娘硬生生拖了回来。
在外人眼里,赵重山活得既窝囊又失败。
当然,也有和他亲近的人,便是樊礼,和城西东篱堂的钟离先生。
钟离先生风姿清爽,满腹经纬,在沛县当地颇有名望。
据说先皇曾多次派人请他出仕做官,可每次都碰上他外出云游,扑了个空,也不知道是真的出游了呢,还是故意躲在哪里去了。
可就是这么一个闲云野鹤连皇帝都不屑一顾的人,偏偏将人人嗤之以鼻的混混待为座上客。
重山就是在他那儿,认识了不少朋友。
想想一个不学无术的白丁,在卧虎藏龙的东篱堂谈笑风生,这情景,古往今来,也难得一见吧。
他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的。
父亲看人,大都不会错,他明确表明了他对重山的喜欢。
毕竟,乔家比不得从前了,婚事按照父亲的意思,一切从简。
赵家倾其所有,凑了不算寒酸的聘礼,赵大娘还将她珍藏了多年的一个金镯子拿来给我戴上了,说是祖传的宝贝。
即便,我往日穿戴的,随便一件,都比这金贵上百倍。但大娘待我的心,比这冰冷的物件要温热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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