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还有帮手如此出言不逊,你凭什么替这个臭丫头出头!”
“就凭我会保护她!”
一个咖啡罐朝向冬漾砸来。
“不要!”
……
医院内,姜晓棉惊呼着做了一个恶梦,惊魂未定的她仿佛在深渊前垂死挣扎。眼前一片黑魆魆,只觉得自己身子湿潮了些,皆因刚才出了一身冷汗的缘故。
渐渐恢复了知觉,有了意识的她挪了挪身子,竟有千般重,如身前被压了十字架,极力翻了身,好半晌才挣扎起来。
她睁大了眼眶,那一双灵动的眼珠子,眨眨又转着,企图搜捕到一丝耀眼的光明。
最后无济于事,她伸出双手想在这黑茫茫当中抓到点什么,除了软绵绵的东西好像是被子,其他什么都没有。
“黑暗,混沌,无音,难道这就是人死了以后的感觉吗?”姜晓棉一整颗心都在彷徨,大约一分钟,就有个声音打破了她的臆想。
“晓棉醒了,她醒了!”
姜晓棉的耳朵往声源方向侧去,分辨出是冼新辰呼唤的声音。
“晓棉……”
这一声是她妈妈和冼叔喜极而泣的声音。
“妈……”
姜晓棉动了动惨白的嘴唇,才让她的唇色露出最里面的一丝血色,她心想:“咦?我还能听到自己说话?”
随后,又感觉到一双手,温暖有力,紧紧握着自己。
“妈妈的手。”姜晓棉轻轻说出声,又抬起那双握住的手,眨着眼睛,努力想看清楚这双手。
但是,看不到手,也看不到她面前任何应存在的东西。
白胜雪吸了一下鼻子,听得出那是因为淌泪的缘故,“孩子,怎么了?”
姜晓棉摸索着母亲的脸庞,连手指甲都在颤抖,咬着那个“妈”字道:“妈,妈……我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
那一双眼睛本该是灵动有神,秋水盈盈,如今却双双呆板空洞,倒影不出什么影子,唯见分明的惧色在闪。
在场的人,心都如沉了一块铁,互用异色的眼神面觑,哑口无言。
“医生,医生!”
随后,姜晓棉听到冼叔跑出去的声音。
母亲忍泪在一旁呼唤着,又拍后背安慰,让女儿极力平静下来。
姜晓棉咬着牙不出声,几颗泪从她脸上滚落下来,仿佛听见它落在被子上的“滴答”声。
可她好想看看那颗泪滚落在被子上,渲染开来的样子。
科室内,白胜雪直抓着医生,她比谁都着急。
“医生,我女儿她怎么样了?”
“片子上显示,病人的头部视觉中枢受到损伤,这个部位正有一块血块阻挡在这里,所以引发暂时性失明。”
“暂时性失明?”
医生继续安慰了一下他们:“暂时性失明就是说她的情况还是很乐观,因为血块比较小,不需要要动手术取出,可以於化治疗,视力恢复期就要看病人恢复的情况,临床经验来看,最佳的恢复治疗最快也要一个月。”
大家听了医生的话,惊魂的心才稍许得到安定。
病房内,不小心留得姜晓棉一个人。
“难道命运也学会埋下伏笔吗?”姜晓棉粗喘着一口难受的气,呼又呼不出,憋在心里堵得慌。
想起来那次扮演盲人的扩展活动,她扶着身边的东西下了床,光赤着脚探索那些一事一物,凳子,床铺,桌子,窗户……
“真正的失明,它好可怕,一生落得如此,能有什么趣。”想到如此,姜晓棉的身子不自觉地发抖,直压压地靠向一旁的桌上,指尖不小心划过了什么东西。
“啪”一声碎杯之音,吓得她尖叫起来。
“晓棉!”
冼新辰赶到来扶,“晓棉,你就放心下来好好修养,医生说了,修养期后,眼睛就可以恢复了。”
姜晓棉看不到冼新辰说话的样子,她辨别不出这是一句真话还是假话。
“真的吗?”
冼新辰的话里最起码能听出笑意,“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他真的没有骗过她吗?这句话在姜晓棉听来,已经作不得数了。
“我好久没有跟外面的世界打过招呼了,你带我出去看看吧。”
姜晓棉提出的请求很渺小。
“晓棉,你刚醒,不适合去...”
姜晓棉打断了他的话,眼睛里露出倔强摸索到窗户边,“今天的阳光,一定很明媚。”
冼新辰拗不过,抬来一张轮椅,推着她到了外面。
姜晓棉说得没错,阳光温暖得那么善意,饱满倾洒在一每个角落,照耀着新的生命。
即使它碎落在湖面上,漾着水波,也能赶走湖面上凉凉的秋意。
冼新辰跟姜晓棉,就这样,静静靠着树的路,走了良久,默默无语。
直到向冬漾按白胜雪的话寻过来。
风刮过脸颊带来的凉意让人止不住地孤立无援,姜晓棉顺着细细风声,听到大雁的哀鸣,响久难绝。
那群雁是迁徙的候鸟。
姜晓棉先开口说道:“海伦凯勒曾经说过,‘假如她有三天光明,她第一天想看看让她的生命变得有价值的人;第二天想看光的变幻莫测和日出;第三天想探索与研究。’”
她话里的悲凉,让冼新辰觉得她的多愁善感,在一刻变得更加脆弱。
“晓棉,我们一直陪在你身边,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
冼新辰的每一句话在姜晓棉听来,都能挑出扎在她心头上的刺。
“你们?”
冼新辰小心地回答:“是啊,我,爸爸还有白姨,我们都在你的身边。”
姜晓棉悄声嘀咕着:“为什么是你们,而不是你。单独的一个你,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
嘀咕声中,冼新辰看到寻过来的向冬漾,将推手让给了他。
两个男人没有一句对话,只有眼神的示意交流。
姜晓棉察觉到冼新辰停留沉默了一下,才推着自己继续前行。她猜想,他沉默的原因是因为她刚才的嘀咕声。
可过了一小晌,也没有听到冼新辰的声音。
“新辰,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姜晓棉第一次这样直呼冼新辰的名字,也没有听到他的应答声。
向冬漾皱了一下眉,黯然低了头,一脸哑然,生怕姜晓棉察觉出冼新辰已经离去。
粉艳的异木棉,花色映满枝头,阳光投着树影,把地面照得斑驳,两个人缓缓无声息地前行。
身后的花儿悄悄落下,姜晓棉微微的叹息声,很轻很轻。
“我曾经想拥有一颗星辰,以为他只要有他在,就足以照亮我的世界,所以我把他画满了整整一画本。可是后来,我把它弄丢了,就再也没有找回来,也许是老天爷故意给我的警告,让我别再惦记着这颗星辰。”
姜晓棉的这番话在秋风中,清冷而讽刺。
“新辰,我在想,海伦凯勒假如有三天光明,她就有三个愿望。假如我的光明只有一天,那么我只想好好仰望那颗我拥有不到的星辰,它就是你。”
向冬漾屏住了呼吸,听得他不敢发言,不忍打扰,也不敢自在地喘气,怕姜晓棉辨别出这不是冼新辰的气息。
这个时候,他宁愿在姜晓棉看不到的世界里,代替着冼新辰的角色。卑微,很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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