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司机开往拾遗所的路上,刚进了郊区小路,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嚓嚓”的声音。越往里去,坑坑洼洼,颠簸得很厉害。
拾遗所位于城郊边一片废落的民屋旁边。如果不是自家的司机,估计没有哪个出租车会愿意来到这边。因为没有谁吃了撑着跑那么荒凉的地方,载着人颠簸而去,空着脏兮兮的车身回来。路又静僻,在那里非但跑不到第二次生意,还要搭上洗车费,如果算到昂贵的车费里头,顾客也觉得不值。
之所以说姜晓棉和吴愿好是邻居玩伴,因为当年的姜家,就是住在这民屋里。
如今经过岁月的折磨,这里的民屋已是旧门朽木小扣柴扉。瓦砾泥泞里蹿长出坚韧的小草,木青色的腐栏爬满牵牛花。骄阳穿过残瓦罅隙,和煦韶光才照拂到阴暗的苔藓砖角,不见蜗牛,蛞蝓的小身影,只见闪着光亮涎线的踪迹,告诉我们它们曾经来过。
车子继续往前行驶,停在一所院子里。方圆几里的荒芜,也就这拾遗所看起来还可住一些,虽然外墙已经被风伴着沙雨刮黑得差不多了。
“是吴姐姐,还有晓棉姐姐...她们回来了...”一个年纪差不多十岁的女孩,一直靠在拾遗所大门的铁杆上遥望等待,看到她们来了,跑向屋内欢呼后拿了钥匙后又跑了出来,这个奔跑的女孩,名字叫做大英。
后面的十几个孩子也跟着大英一齐围了出来,各自在大门口呼唤着,他们脸上都是看到她们的喜悦。
大英拿着钥匙往里头开了铁栏门,她是这群孩子中年龄最大的,帮着吴愿好带领着弟弟妹妹们。
“周叔,来,把东西搬来这边。”
那些孩子围在姜晓棉身边,其实不打开包裹也知道,里面尽是些吃穿学玩的用品。每一个孩子看到晓棉姐姐,就知道有好东西来了。
但是这些孩子不知道,在姜晓棉像他们一样大的时候,也会拿着自己的东西来跟拾遗所们的哥哥姐姐们分享。但那个时候只是一块面包,或者是几个野果子,绝不会像现在一样富有。
须臾,空中黑云压城。
周司机来催促:“小姐,咱们该走了,看样子要下雨了,等会天该黑了,路越不好走...”
吴愿好听了,也不挽留,温柔催姜晓棉回家:“去吧,你还要明天还要回学校呢!”
“我走了,有事的时候,你就打电话给我。”临走的时候姜晓棉叮嘱她们。
“嗯。”吴愿好点点头。
姜晓棉回到冼家,看见家里已经是摆好了饭菜。
“妈妈,姐姐回来了...”小泉第一个看到了姜晓棉。
冼修远也顺着小泉的声音看去,放下手中的报纸说道:“回来了,来,开饭了。”
姜晓棉看了看,不见冼新辰,问道:“新辰哥哪去了?”
“他呀,在公司里呢!”
姜晓棉一听他在加班,心中难免生了些心疼之意,欲言又止,低头闷闷吃着饭。
白胜雪在一旁端着汤锅上来:“这孩子,为了公司也忒太拼了些。别的日子不说,就周六或周末我从中午就打电话催他了,结果每次都回来得那么晚。”
刚好聊着,冼新辰就从外头回来
曹操是怎么到的,一般都是被别人唠叨到的。所以,说曹操,曹操就会到。
姜晓棉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带着陌路的脸色路过冼新辰旁边,连招呼没有,直接上了楼。
冼新辰见此勉强笑问:“晓棉怎么了,看到我来了就上去了?”
“我还想问问你呢,你是不是得罪她了?回头等我揍你!”冼修远笑趣。
“哪有,她可能是累了吧,这日子军训着好像还瘦黑了一呢!”白胜雪说了一句。
冼新辰坐下来吃饭,冼父想起来说道:“我看到报纸上登了,建成地产一直馋着城郊那边的地皮,听说那里要拆迁给一大老板开工厂。”
“哪边的城郊?”白胜雪随口一问。
“就是二西路那边的城郊呗...”
白胜雪一听冼修远这样说,心中不禁有些担忧起来:“哎呦,那里可住着一群孩子,用来建工厂,对他们影响多不好啊!”
他们没有看出白胜雪的担忧,因为那是故地,白胜雪又如何方便提起。
“新辰,要不你明天过去看看,那群人,巴不得变作吸血鬼去榨干村民。”冼修选想到后开口了。
冼新辰无意中答应着,根本没在意父亲说着是什么。窗外的雨忽然滂沱,雨声让人变得焦躁不安,他的心思还停留在姜晓棉刚刚上楼的背影中。
今天晚上,许多人都各自难眠。
姜晓棉和冼新辰,仍然没有说上一句话。冼新辰的记忆里一直以来都知道,他俩之间的隔膜是什么。
姜晓棉高中那一年,冼新辰去帮她办理转学手续,陪她一起收拾东西,两人抱着一箱的书离校时经过图书馆。
后来姜晓棉顺道去图书馆归还图书,冼新辰就坐在图书馆外的木棉树下等待着。他往一路抱来的书箱里瞄了一眼,想抽出一本书静看着等待姜晓棉,却看见一本画本。
冼新辰笑了一笑,因为这是当年姜晓棉进入冼家,他给她的见面礼。这些年,被她留存得够久。
翻开画本,冼新辰却看到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那样东西就是姜晓棉笔下画着的人儿。
第一页的素描画很幼稚,是从别的地方撕下来贴在上面的,底下有注明日期,是很早时候就画的。画面上是一个小男孩捧着一个饭盒朝女孩跑来。
冼新辰一眼明了,这画的就是冼新辰与姜晓棉小时候在工地上初见的故事。
随后翻去,后面的每一页,冼新辰看到的都是自己的素描画像,画满了整整一本,划笔间的用心与深情,像模像样的轮廓,这些都是这些年长大后的姜晓棉所画。
冼新辰至少比姜晓棉大了六七岁,所以他比姜晓棉更敏感,成熟。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那天,冼新辰做了一件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事。趁着姜晓棉还没有从图书馆下来,他偷偷地将这素描本扔在了长椅的角落里。
如果这本素描本被家里人看到,那又是多么尴尬又严重的一件事。冼新辰认为自己做得很理智,如今,姜晓棉还认为是丢在了飞机上或者是出租车里。
丢得掉素描本,却丢不掉感情。冼新辰隐约觉得,姜晓棉对他的感情很可怕。
因为,拟制血亲,法律上是不容许结婚的,传出去的话,也是父亲和白姨接受不了的。
冼新辰从来就没有对姜晓棉动过心,对于她是他妹妹这件事,太深入他心了,他无须痛苦,痛苦的人是姜晓棉。
毕竟从今往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同个屋檐下,冼新辰每次面对她,都要装作若无其事,越是这样,他就越显得别扭。
窗外的倾盆大雨越让人觉得心惶,“这么吵的雨,也不知道晓棉如何睡得着。”冼新辰倒吸了一口凉气。
姜晓棉之所以躲着冼新辰,是因为她察觉到,冼新辰一直在她周围的朋友圈里,强调着他是她哥哥这件事。
这一点对于冼新辰来说,是无所谓的事实,而对于姜晓棉来说,却是无可奈何的事实。
姜晓棉思虑着,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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