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冬漾如果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看见她,那么他绝对会主动上前去打招呼。
第九天,向冬漾一如既往假装路过那里。
远去看时,不见人,却捡到了她平日里所用的素描本,上面署名是“姜晓棉”,里面画的俊俏男子,亦不知道那是谁。
向冬漾心里只当做是欢喜,终于有个可以搭讪认识的好理由,准备将拾到的画本还给她时,却打听到,她转学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瞬间的失落不言而喻,向冬漾像是从喜悦的高空中跌入深深落寞的河流。本该有着轻涩爱情的年龄,他却拒绝随波逐流,一味沉没在失去佳音的大海里。
至此,木棉树下,人去椅空。
“失望”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向冬漾写满了他整个高三到大二的课本。
自那以后,向冬漾开始学习画画,不为别的,只为能画出长椅上最美的画面。
也许是时间隔得太久,也或许是自已画技不精湛,即使早练习了满本的素描纸,也没有画得那么称心如意。
今天,向冬漾势必要将这幅画作成,他怕时间隔得太久,记忆生疏,就越画不清画上人的容貌。
笔尖顺着手腕的力量“沙沙”作响,他勾勒出框架,描绘好形状,添细了她的五官,再覆上浅浅的阴影。然后又换了一支画笔,将那木棉涂成红色。
深棕色的骨干枝丫,不见一抹绿意,只爬满了一簇簇的红花。
冼家这边,冼修远携白胜雪同冼新辰已经先回了长南几日。
这天姜晓棉和弟弟下了飞机,冼叔来接她,驶向长南市的大路道中。
虽然在北方呆了三年,姜晓棉仍然期待回归故里,她望着车窗外的故景,丝毫不变,就连一棵树也是最初的模样。
车经过古城大道,姜晓棉望向车窗外,这是木棉花路。命名由来只因两边道上,顺着长长的路,种满了齐排排的木棉。
等到春天的时候,这条路绝对是条盛世之路,好似一幅红棉绝艳图。在长南人的眼里,世间万物,竟找不出什么来与它相媲美。
其他城市倾城的是堪比李夫人一流的容颜绝色,而长南,倾城的是红木棉。
一到木棉花季,满城红艳,出门俱是看花人。试问,怎能不倾城?
“冼叔,前面就是红坊画廊,你把车停一下,晚上我会自己回去的。”姜晓棉将目光挪向前望去,离画廊还稍有一点距离,一脸迫不及待的表情。
冼修远将车停到了画廊门口,看了看时间:“晓棉,现在已经三点多了,等你再回去时,恐怕有些晚了...”
“没事的,晚上我会安全到家的。”她说着出了车门,只剩小泉一人在小酣睡觉。
冼修远看着姜晓棉道别而去,深知她与红坊画廊的交情,也不好再阻止。
红坊画廊位于长南古城木棉花大道路口,追溯起来,是民国时代所存留下来的一家画坊。没有人知道画廊名字是谁起的,可能是因为门前的一片木棉红吧。
“你好,欢迎光临!”
姜晓棉走进红坊画廊,这一切仍然很熟悉,招呼声还是那么动听。望眼扫过挂在墙上展示的古画,仍然是画满了年代的沧桑感。
说起红坊画廊藏的画,尤如东海龙宫藏了宝物。那些画,珍贵到民国著名画家所遗留下来的真迹。慢慢赏去时,姜晓棉的视线落在一幅木棉花图:《寻棉》。
作品皆是用彩铅画笔作成,柔情的阳光拨散了云雾,绿地卧着一倾斜草篮,落了一篮鲜艳的红木棉,亮眼而不俗媚,似藏了万千情愫,倾巢而出。
在红坊画廊,姜晓棉只见过画廊门口活的木棉花,却未曾见过画上的木棉花。她停住脚步,凝望好久,脚下如生了根,疑幻自己似是那株木棉。
细看画框纹路时,象牙色的木框雕着雪花纹路,四条边皆循环雕连。姜晓棉叹息想:“这作者,既画红木棉,可知木棉逢冬难活,不曾耐冬。他无意用了雪雕式样的画框来装裱此画,却显得冷落清秋起来。独为这个画框,令这艳红盛世的木棉图适得其反。”
她想罢后又细瞧笔画,画品艺术依稀看出稚嫩之感,画中的笔锋虽是有利气,但转笔在侧锋和中锋之间又得不到炉火纯青。
姜晓棉心想:“这定不是余老师所收藏的某幅名画,许是画廊里学生学时而作的画。”
再去看右下角之时,看见落款只是“拾花人”三字,只觉给人一种云雾缥缈的感觉,再无其他。
姜晓棉正澄思寂虑,忽然一位工作人员向她打招呼:“姜小姐!”
回头看时,原来不过是画廊里的老员工罢了。
“这幅图是…”
工作人员呵呵笑答道:“这呀,是余老先生的学生所画,作画的学生是谁?恐怕还要问下余老先生了!”
姜晓棉见她说完之后又去忙事,自己便到处观赏了一番。
刚才员工口中的余老先生是画廊里的主人,年轻时是一代著名的古风画派作家余秋波,颇有名气,姜晓棉就是他的门生之一。
余秋波正在拿着放大镜欣赏画面,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进来。”
姜晓棉轻推门而入,老人稀疏的发丝间藏露出银白,任岁月无情的手掌,在他面颊上摩挲出皱纹,她轻唤一声:“余老师”。
余秋波放下手中的东西,立刻激动而泣:“晓棉,你再不回来,我以为我这把老骨头等不到再见你一面喽!”
姜晓棉扶他坐下,安抚着:“余老师,这不,我第一眼就来看看你了。”
“你这趟回来是准备在长南大学就读了吧?”
姜晓棉点点头。
师生两人寒暄问暖一番后,姜晓棉才想起来问:“余老师,那幅挂着的寻棉图是...”
“喔,那是我近年来学生的画作,不巧了,如果你赶在中午来,兴许还能见他一面。”
余秋波随口说说,姜晓棉也只是随便听听,没有十分往心里面去。
此时同一时间,向冬漾这边终于将那幅画像所作完整,整体看来,较为满意。他感觉还缺点什么,想起时便锁住房间,蹿奔出家门。
“冬漾,冬漾,你去哪里,马上就吃晚饭了!”
任由向母怎么唤去,儿子像是跳了戏的杂技猴头,不听呼唤。
到了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到古城红坊画廊。”
车辆穿流过市中心大道,倒计时后,傍晚七彩的霓虹灯准时亮起,宛如星光闪烁,为道上行车照耀着安全的保障工作,也增添了城市入夜的浪漫。
车子在目的地停下,向冬漾下车后往司机车窗里扔进一百块钱就急忙朝画廊跑去。
司机翻着钱袋找零钱时,抬头只见人跑去的背影。
“小伙子,我还找你钱呢,哎,小伙子?”司机在后头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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