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场景又从华美精致的厅房换成了重峦叠嶂,延绵不绝的高山,清晨的雾很浓,伴随着三两声清脆的鸟鸣,令人心旷神怡如入仙境。
苏怀若却凝固了表情——他知道这个地方,这里是断肠崖,是令他痛彻心扉,肝肠寸断的伤心地,是他余生都不愿再次踏足的地方。
山风将陈年墨色的衣袂吹得翻飞,与她长长的头发交织到一处。若她此时仍处豆蔻年华,是位妙龄少女,于此情此景之中,定当风情万种,魅惑人心。
可惜她年纪已经不小了,皱纹爬上脸庞,眉宇皆露沧桑,总佝偻着身子,一副苦相。
陈年心事重重地凝视着缭绕在断肠崖低的云雾,与她同行的湫漻便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她脸上的皱纹。
这是岁月赠予的礼物,亦是无情命运留下的疤痕,每一道都藏着辛酸苦辣,虽显老态,却更有种不可言说的风韵与味道。
湫漻喜欢这种味道,就像是埋了多年的好酒,每口都特别令人沉醉。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年终于开口问道:“当年净莲将林图南诛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啧,”湫漻嫌弃道,“我那会儿还小呢,你问我我问谁去?”
“主上,”陈年的眼眸泛了血光,显然是走火入魔前的征兆,“属下时日无多,余生只盼再见他一面,求您成全。”
无论背叛天府前还是后,她所表现出来的永远都是清清冷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态度,对湫漻如此,他人亦然,似这般苦苦哀求的模样,着实罕见。
“效忠于我是为他,背弃天府是为他,低声下气也是为他,”湫漻托着腮帮子疑惑,“值不值当?”
“不过是为心悦之人做几件小事罢了,”陈年眼中显然已经有泪水在打转,笑容却很甜,痴痴的,“有什么不值当的呢?若真能见着他,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提到心爱之人,眼前这座万年冰山立马就变成了沸腾的岩浆,足可见爱情的魅力。
“真是让人羡慕得紧呢,”从未体会过那种感觉的湫漻很可惜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行吧,反正你马上就要蹬腿儿了,就当是我在积德。”
他的怪癖很多,其中一项便是不忍拒绝痴人们情真意切的请求,不仅如此,还跟个小姑娘似的喜欢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恩爱故事。
“谢主上。”陈年这么说着,居然委身给他行了个三跪九叩的大礼。
年纪轻轻的湫漻丝毫不怕折寿,受过以后就径自走向涯顶,在边沿处坐下,任由两条腿腾云驾雾般的悬空着。
他拍了拍自己身侧的黄土,招小狗似的:“过来,坐下。”
陈年依言照做。
“其实一开始你想的方向就错了,”湫漻开门见山道,“林图南压根就不是净莲杀的。”
“天府府主净莲亲自出征将林图南诛杀,这是坊间传闻,不是我猜的,”陈年望着眼前盘旋的山鹰,心情莫名开朗了些,“不过我想也是,林图南跟净莲若是对上,怎能少得了三无居士?”
林图南出身腐门,是流萤之一,而三无便是她从小带大的小师弟,秉性纯良,天赋异禀,当时是整个修真的宠儿,几乎成为了所有宗门的座上贵宾,甚至得到了许多德高望重大拿们的真传,集百家之所长,融会贯通,小小年纪,便已修得半仙之躯。
在三无心中占据了举足轻重位置的人有两个,一个是亦师亦友,亦姐亦母的林图南,另一个,便是他亲自从兰因寺的无边佛海内拽入世,引为知己的净莲。
掌心长辈都是肉,真不知当时的三无是何等欲哭无泪,五味杂陈。
“不错,净莲一颗佛心修得空明,无情无欲,淡泊慈悲极了,全身上下唯一的破绽,便是三无,”湫漻用意味深长的语气道,“只要有三无还在,还护着林图南,净莲便不可能对林图南下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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