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琦琦的妈妈把车开到酒店门口,就有门童迎上来开门,另一个西装革履的小伙子接过妈妈手里的车钥匙,换给妈妈一只手牌儿。孟琦琦嘻道:“这儿也搞得太高大上了吧,这消费水准大舅不避讳吗?”
大舅大舅妈果然没来,让表哥小两口全权代表了,小表嫂挺着大肚子,脸上长着幸福的雀斑,单形象气质和上任表嫂差了不少。小舅妈头发烫得崭新,胸前戴了一颗璀璨的红宝石项链,身上穿一套香奈儿的套装,嘴唇也是时下最时髦的枫叶色,只是忙前忙后张罗着,唇纹十分明显,小舅家的儿子正在上初中,坐在旁边的大沙发上专注地吃着鸡。
妈妈背地里说,小舅小舅妈早就貌合神离了,孟琦琦心想还能有比自己爸妈还貌合神离的夫妻吗?至少人家一家还在一起过年呐。
小舅是九十年代最早下海的那一批人,倒过车皮、卖过地皮、做过煤矿,现在摇身一变也在做金融投资,但是对孟琦琦从事的那一套,嗤之以鼻。
小舅搀着八十多岁的姥姥,在儿孙们的簇拥下坐在主宾位上,刚一落座,表哥就拿着酒盅自罚三杯,说:“我爸他们现在管的严,所以让我在这里代他俩先赔个不是,姥姥,等吃完饭我爸交代接您去我家里过年!”
姥姥是个漂亮文雅的小老太太,摆摆手说:“老大的心意领了啊,不过我哪儿也不去,谁想到我那儿啊,吃完饭跟我走!”
表弟听了短暂地从吃鸡里探出头来,说:“奶奶我跟您走!”
小舅妈瞥他一眼,讪讪地笑着。姥姥说:“行,不过说好了,去了不能一直玩儿手机!”
小表弟哎呦道:“那玩儿啥呀?”
姥姥说:“陪我看春晚!”
大家哈哈地笑着,一副其乐融融的欢乐景象。
等菜上齐了,酒也敬了三四轮,孟琦琦坐到了姥姥身旁,比起父母,她跟姥姥更亲,小时候上学就住在姥姥家,周末才回到父母身边,她摸着姥姥干巴巴的手掌,看着姥姥吃东西时松垂的下巴,心里莫名的安逸。
“琦琦,给姥姥看看白珂,他在非洲还好吗?”孟琦琦把视频打过去,白珂和同事们也在庆祝过年,白珂难得把自己收拾得像模像样,脆生生地叫着:“姥姥新年好!”姥姥说:“快回来吧,我们都等着你回来过年呐!”
孟琦琦看到白珂傻乐着,眼圈却红了,自己心里也一阵酸楚,白珂说过自己和姥姥一见如故,说姥姥是见过世面经过风雨的睿智老人,当初家里人对他俩的交往都不看好的时候,姥姥是孟琦琦最坚实的后盾。
孟琦琦遮掩了一晚上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了,不停地抽着气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姥姥挂了视频,轻轻握着外孙女的手说:“琦琦,吃完饭陪姥姥跨年啊!”孟琦琦撒娇地扑在姥姥怀里,悄悄把眼泪咽了下去。
现在的城市都不让放炮竹了,除夕夜的街道显得冷冷清清,小舅的保时捷缓缓驶入政府大院儿,那条长长的甬道就像机器猫的时光隧道一般,让孟琦琦穿越回无忧无虑的童年。
那时候的她梳着羊角辫儿和表哥还有院子里的小朋友在院子里放鞭炮,表哥从大舅那里顺出来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着,然后再点燃鞭炮的信子,快步跑到一边,一边跑还一边偷偷地抽两口,“哥你抽烟!一会儿我告舅妈去!”
那时候表哥在上高中吧,孟琦琦隐隐觉得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仅学会了抽烟,还有了小小的心事。
今天表哥喝了好多,全然不顾小嫂子在一边又是瞪眼又是撅嘴儿,最后被大着肚子的小嫂子生拉硬拽着,嘴里喷着酒气对孟琦琦说:“妹啊,一定要幸福!”
姥姥牵着孟琦琦和小孙子的手,颤颤巍巍地打开院子的大门,恍若往事扑面而来:春天的早樱夏日的月季,秋天有枣冬天有柿子,四季无声地变换着,曾经喧闹的小院儿,唯有那把老摇椅孤零零地还在,姥爷走了好些年,那是姥姥保留下来的最后一点念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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