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头人名叫李得安,他把手一挥,压了压众人杂乱的喊声,干咳了两声,说道:“不错,当年李继成是自愿更名改姓的。李氏家族也从来没有立下不可更名改姓的规矩。生活所迫,愿做上门女婿,谁也不会计较。可有一宗,李氏家族,不论哪一枝儿,未经组长同意,擅自或轻易断了自家香火,可不算数。人死后仍是李家的鬼,这是族里历来的规矩,为了李氏家族的香火兴旺不衰,俺作为族长,责无旁贷,哪怕是天王老子也休想阻止。”
他说着,把拐杖往地上一墩,他那声音声嘶力竭,面无血色,气息奄奄,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母亲一看,有点儿不妙。她赶紧下车,走到李得安面前,叫了一声:“太爷爷,你好啊!”
李得安稍有息怒,看了看母亲,故作带答不理的说:“好着呢,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他说完,两手抱着拐杖,把头一扭,静听回答。
他身后的百十号人见母亲终于出现了,心里头仍然对母亲十分敬重与同情。但并不代表因此会放弃家族的原则。他们静听着,也希望母亲能拿出一个说服他们的理由。
母亲那张苍白微笑的脸,透着无限的悲伤,她平心静气的操着一口家乡话,说:“老少爷们儿们,俺原本该第一时间下车跟你们打个招呼,可必定那么多年没见面了,心里头那种怀旧感挺不是滋味儿,再加上心里头难过,两脚一软,说啥也没力气下车,老少爷们儿们,对不住了。”
母亲说着,跪在了众人面前。雪儿也跟着来了,她赶紧搀向母亲:“大小姐,你这是为何?快起来。”
众人中的晚一辈儿一下子都跪下了;“嫂子,使不得。”也有人喊了声:“大小姐。”随之下跪。
李得安急忙弯下腰,扶起母亲:“起来吧,你有所不知啊,俺们这些人可没有为难你的意思,这人走了,埋哪儿都是埋,何必呀。可李氏家族的人,压根就没有一个有出息的,光咱的宗,耀咱的祖。你和继承,光大了咱们李家,俺们脸上有光。那王世家族就不敢小瞧咱们。俺们这是舍不得跟你们断了念想。秋啊,你就依太爷爷吧,把继承葬在咱自家坟地吧,俺们觉得心里暖。”
母亲擦了擦眼泪,说:“太爷爷,您能这么说,俺这心里头更暖。可你想过没有,当年日本人怀疑咱村窝藏八路,非要杀光全村人,还不是刘西和出面搭救,才保住了全村人的性命。现在刘西和孤零长眠,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他死的壮烈,像个爷们儿。太爷爷,您就成全他吧,他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您的,更希望咱们的情分永远像一家人。您就放心吧,这往后,小王村就是我的家,错不了。”
有人喊道:“太爷爷,您就依了大小姐吧。”
众人不禁高喊:“太爷爷您就依了吧。”
那李得安看了看远处,长出一口气,说:“罢了,快,快,大家帮忙,赶紧让继承入土为安。”
此刻,众人争先恐后,索性不用杠子抬了,而是直接把棺材往肩上一放,这样大家轮流上阵,往前走去。
雪儿搀着母亲,伴随着静默无声的人群,走在这条奔奔坎坎的板泥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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