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的我们总因为幼稚就不假思索的赌气,和父母和朋友,觉得只要过个一两天多大的事都能握手言好,觉得时间往往宽宏大度,还来得及所以不着急。可是现在的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是吗?有人要走,有人会留,高考就是个残酷又现实的分水岭,去到你身边的不可能永远都是当初那些人。
杨莫的书桌前静静的放着三本笔记和一本褶旧的漫画书,窗口的风吹着前几页哗啦哗啦的翻着,密密麻麻的字在乍现的日光之下有些晃眼,几个彩色的便利贴纸做的标签甚是用心。她的目光透过窗口看着校门外的街道,刚刚看了太久的书眼睛酸痛的厉害,想着转移一下注意力可思绪却始终绕不开桌子上的东西。她认识的苏一向来如此固执,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让苏一放弃,就像那天她转身跑掉时说的话一样:不管怎样都不会逃跑。杨莫转头盯着苏一送来的笔记,垂下了眼睛:她们这场你追我逃的拉锯赛终归是要结束的吧。
她翻开那本漫画,在翻了几页之后终于又哭又笑了起来,她的情绪,忍不住也藏不了了。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没有人觉得理所当然,只是他们一起走过那么多年,有些感情早已心照不宣。杨莫拿着橡皮擦用力的擦着陈褚留在上面的画,或许她很清楚这种纪念只会让她日复一日的陷入自己给自己的牢笼里。
“杨莫,班主任找你。”
“我知道啦,马上去。”高考在即,班主任时不时的找同学们谈心,杨莫将书收进书桌里,深舒一口气,该来的总归要来的。她背手站着,埋着头盯着脚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以前的她可从不这样乖的。
“八模考的一塌糊涂,杨莫,关键时候你是准备掉链子了吗?照你以前的成绩上个差不多的本科都是轻轻松松,现在这成绩,你给我说说你准备上什么学校?”
“老师,对不起。我……我知道……”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杨莫,现在是关键时候,能不能打起精神,好多老师都反映你这段时间上课情况很不好,思想跑毛走神还发呆,一提问都是三不知,学习态度很不端正。行了,说多了你也不爱听。”
“老师,我会努力的。”
“杨莫,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学习上的生活上的,有什么事情要及时和老师或者父母沟通。”
杨莫盯着脚尖的眼睛拼命的眨着,似乎一不留意就会忍不住流出泪来。是啊,她遇到了麻烦……
“没事,就是可能压力有点大,老师,我会加把劲赶上去的。”
“行,没事就好,现在这个阶段对你们来说都是考验,老师知道你们现在压力很大,但熬过去,结果总是好的,调整好心态,老师相信你能处理好的。”
“谢谢老师,我先回去了。”
“好,去吧。”
她因为走得急,在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埋着头撞到了门边上,“哐当”一声,十分响,杨莫捂着脑袋疼的龇牙咧嘴的蹲在地上。
张老师匆忙跑过去扶她起来:“怎么样?有没有事啊?”
杨莫连连摆手说着“没事没事”闪躲着老师的目光跑出去。运气不好的时候做什么都很倒霉,刚刚那一声似乎撞到了她的脑子里,这段时间的一幕一幕,和苏一和陈褚有关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像是连环画一样。
他们都在这个急促不等人的青春里跑着,在追逐着想要的却丢失着拥有的。杨莫此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明白她丢失的找不回的东西,所以她不想跑,也不想再失去了,哪怕有些东西已经变了模样,她依旧想要留住,哪怕一点点。
苏一和陈褚并未做到像当初说好的一样,他们不免的尴尬让身为同桌和那么多年十分默契的关系变得很奇怪。在她面前从来不遮不掩的陈褚遇到她的目光便开始闪躲,以前十分喜欢捉弄她如今不小心碰到都要偷瞄她的神色,他们两个小心翼翼的样子僵持了好几天。苏一站在教室外面,看见坐在位子上的陈褚。他像往常一样靠着后面的桌子,右手熟练且快速的转着笔,左手肘撑在后面的桌子上,埋着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苏一从看见他到走回位子上陈褚的眉头都没有舒展开过,他心情很不好,最起码现在苏一觉得他看起来很低落。
“你来了啊。”苏一将书包放好对他说。陈褚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苏一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直到“啪嗒”一声,陈褚手中转动的笔掉了。
“一一,我准备出国了。”陈褚转过身子看着苏一。
“高考后对吧,我知道,谨怀说你其实还是想要去曼哈顿学习钢琴的。”准备去了吗?是现在吗?苏一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在找什么,只是急促的翻着书桌,她自以为理解的话,却被心里一句句反问弄得手足无措。不要说现在走,陈褚,不要现在……
“一一,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意思,手续已经办好,后天就走。”陈褚抓住她在书桌里摸来摸去假装找东西的手。
“再等等不好吗?你不是说要等高考结束吗?”
陈褚攥着她的手腕,看着眼前几乎要将脑袋埋进书桌里的人,突然觉得脑子一热就连鼻尖都开始泛酸,他这是要哭了吗?大爷的,要是现在在她面前忍不住,估计再说什么话这丫头也听不进去了。他听着她的脑袋从书桌里发出的声音,笑了起来,伸手摸着她的脑袋轻轻拍了几下。
“抬头,好好说话。”
陈褚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复杂过,当苏一抬头看他的时候那张哭花了的脸,竟然是他这么多年又嫉妒又渴望的东西。苏一是个十分倔强又隐忍的人,真的很难见她有过什么痛哭流涕或者大笑的时候,她不冷不热又适可而止的神态脾性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除了在李谨怀面前会是个情绪饱满又哭又笑的人之外,至少在他面前,从没有这样。所以他是怎么了,握她的手竟然十分用力,似乎一个忍不住就想要说我不走了,我不想走,我想留在这里……
“这段时间发生好多事,所以我……我可能没有处理好,或者你觉得为难,可会好的……所以再等等,等我,不是……等高考后好不好?”再等等,等我放好心态,等我爸爸妈妈的事情尘埃落定,等杨莫不再伤心能够想开,就有时间了……苏一的泪已经啪嗒啪嗒的流个不停了,这就是爷爷以前说的身边的人总有一天会以不同的方式离开吗?如果人类要习惯分别,她要在那个像圆一样的青春里告别多少东西才能学会习惯,告别父母,告别朋友,甚至连那段不长的青春也有一天要说再见。是不是从小到大她最不能最不该丢开的是缺失和孤独,不然现在为什么那么难受,她曾渴望的亲情和圆满不留一点余地的崩塌,她所握住的友情没有一点通知的逃掉,所以啊,是不是她错了,她本不该贪婪的。
“只是想要提前适应一下,你知道,我可是很娇贵的,可不得早点准备。”陈褚揉着她的头发虽说着假不正经的话要逗她,可苏一看得出来,他眼里的无奈。他们都做错了,又或者真的割舍不了曾经的感情,所以都在用自己觉得对的方式去守护。他们两个,怀揣着不能言明和不想放下的感情,看起来愈发懂事和客气,却在不分距离的疏远,而他们都知道在彼此不小心撞到的目光里生出了多少不同以往的情绪,只是选择不说破,任由心底生根直至整个人都不好过甚至发麻。苏一无法放弃陈褚也无法放掉杨莫,可感情的事总归复杂,谁喜欢谁,谁又不喜欢谁,她无法替别人抉择,可是她的心里,喜欢谁,一清二楚。
陈褚总爱说看得明白,可谁能做的明白呢?他可以像以前一样缄默对苏一所有的爱意,可是,他同样无法将他们四个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谊放弃掉,又或者他十分清楚杨莫和他对于苏一的意义,假如她不是个那么看重情谊的人,或许也就不会那么难挨了。所以他能做的真的只剩空出时间给他们,给杨莫,给苏一,好叫一切变得透彻些,纠杂着感情的事总要时间冷却才能看淡一些。
陈褚下午就离校了,学校的一些手续已经办妥,他说他终究是要做个潇洒的高三生了。苏一看着旁边空荡荡的位子,就像是用手握住一把沙土,无措却又无奈的看着它们从指尖一点点滑落。
苏一在位子上出神,值日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她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她在想杨莫,想她知道吗?陈褚要走了,想她应该也会很难受吧,谨怀说这段时间她的成绩下滑的厉害,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很着急?她那么久没有去找她,她会不会很失望?
李谨怀倚在门框看着教室里发呆的人,陈褚离开学校时去见他了,或许这是陈褚或者他们能想到的可行的为数不多的方法了,陈褚早晚都要出国,与其让苏一夹在他和杨莫之间为难倒不如他就此离开,以后总有时间说清楚,最起码现在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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