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明晨的检查被打回来了。
不仅如此,还被罗浩训了一顿,说她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还妄图用早退的事蒙混过关,很无赖。所以给她打回来重写,仍然要求明早交,但字数要翻倍。丛明晨很无语,她想自己辛辛苦苦救人,没人夸也就算了,怎么还成了无赖呢?
但罗浩显然不想听她解释,直接轰到医院跟冯眠。
冯眠刚刚苏醒,身体虚弱,尚不能问询录口供。罗浩担心曹红卉在这段时间影响冯眠,故意教唆甚至威胁小孩作伪证,所以派丛明晨过去守着,说是帮忙照顾冯眠,其实是提防曹红卉。
丛明晨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正在安排给冯眠化脓严重的脚踝做清创。
清创是小手术,家属可以陪伴。而且,考虑到患者的年纪和精神状态,医生也很乐意有家属陪伴。冯耀阳不在,曹红卉算是冯眠最近的人,自然陪同。丛明晨身为警察,又是解救冯眠的人,也一并跟着。
但手术刚开始,俩人就都有些后悔。
冯眠的腿肿得厉害,像两根塞肉塞到快要撑破的香肠,很胀,跟她身上其他地方的骨瘦如柴极不相称。丛明晨光是看到那种鼓胀,就觉得头皮麻,想逃走。曹红卉脸色也不佳。只有医生还保持着专业,口罩手套全副武装,不带感情地去揭纱布。
纱布揭开,脚踝肿得比小腿还高,皮肤被撑得发亮,有的地方结着软痂,跟纱布长在了一起。医生抬手时,软痂连同纱布一起被扯下来!冯眠脚抽了一下,但没出声。丛明晨扭头,看到她疼得肩膀都立了起来,嘴唇惨白。
“疼吧?”
她实在于心不忍,声音都温柔了许多。但冯眠没出声,一直盯着脚踝。这令丛明晨非常抱歉,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没帮上忙,只提醒对方有多难熬。
曹红卉还算冷静,关心道:“麻药不管用吗?”
护士为难地解释,说局麻的范围和程度有限,患者的耐受度也不同,所以难免还是会有一些疼痛的感觉。丛明晨看着冯眠额上渗出的细汗,抱怨说:“这哪是一些疼痛,换了别的小孩早就哭出来了好吧。”
医生不耐烦道:“里面都是脓,不切开引流,她的脚就要废!”
闻言,两个大人都不敢再啰嗦。曹红卉半俯身冲冯眠说:“你忍一忍,做完手术咱们开汽水喝。”冯眠还是不回应,眼睛都不怎么眨。丛明晨以为她疼到发僵,双手一把握住她肩膀,鼓励道:“没事,勇敢点!”
手上却明显感觉到女孩的拒绝,她瘦薄的肩骨耸立着,不留情面地逃出丛明晨的掌心。那种坚硬硌手的触感太清晰,以致丛明晨都不敢稍加对抗,生怕掰折对方的骨头。于是只好默默收回手,心里忍不住想,这算是冯眠给她的第一个回应吧。
医生不啰嗦,消了毒直接上刀。
手术刀很锋利,皮肤瞬间被划开,脓液一涌而出,乳白色,很恶心。同时渗出的,还有大片清亮的组织液,很快浸透了垫在旁边的纱布。护士忙换上新的。医生放下刀,双手捏住伤口处的皮肉,用力一挤,乳白色的脓液不断涌出,十分瘆人。
冯眠脚绷得很紧,手攥紧被子,满头汗,但始终一声不吭。
医生拿纱布抹去脓液,一连换了好几块。丛明晨以为结束,刚要替冯眠高兴,就见医生放下纱布,又开始动手挤。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抱怨说:“再挤就挤出血来了。”医生不理她,兢兢业业,挤得自己手都酸了,中间还提起来歇一歇,很疲惫的样子。“行了吧?”丛明晨看着冯眠痛苦的样子,又忍不住嘀咕。但医生丝毫不受影响,直到挤完最后一滴脓,真的见血,才歇刀,吩咐护士辅助上药包扎。
丛明晨长舒一口气,安慰冯眠说:“这下好了,没事了!”
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医生已经提起冯眠另一只脚。原来,刚才折磨半天,竟然才只是一只脚!冯眠的罪,还有一半!丛明晨简直煎熬,坐立难安。曹红卉也备受折磨,来回踱步,高跟鞋在地面上踩得哒哒响。医生很受干扰,举着手术刀迟迟落不下去,抬眼冷冷盯曹红卉。曹红卉不好意思,远远地退开坐定,再不过来看。
……终于,两只脚都处理完。
冯眠像洗了个澡,一身汗,头发全贴在脸上,嘴唇惨白。
丛明晨很心疼,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但还没碰到,就被冯眠下意识躲开,眼神很凶,惊兽一般。丛明晨冷不防愣住,脑海里浮现出纪录片里失怙的小狼,奶声奶气,却拼命展示獠牙。那一瞬她忍不住想: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手术结束,曹红卉投诉医生,说他态度不好,还问对方知不知道冯眠是谁的女儿。医生辛苦大半天,紧绷的精神才刚一放松,就被曹红卉缠上,无力愤怒,不废话,直接带去找院长,说省得一级一级往上报,要死就直接来个痛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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