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不过是为了开玩笑,哪里能当真。程未晞嘴里喏喏的:“那都是逗你的,我只是发现你而已,便是我没发现,轻染他们也会很快赶到……”
江怀殷打断她:“我知道。救命这种事情也讲究机缘,你又不是医者,自然要拜托旁人来救我,可你是第一个发现我的人,也是把我背出草地的人,倘若你没做这些,而是等陆轻染赶到,或许我刚好就死去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我把你当成救命恩人,并不为过。”
程未晞越听脸上越臊得通红,心里也有些柔软。
自来她都是单打独斗,从未有人护着她,便是她救过人家的命,也从不奢望人家真会舍身偿还。
早在她被凌迟处死的那一世,就不再如此天真了。人心反复,岂敢奢望!之后救人,为的不过是自己心安。将来别反目成仇、背后捅刀,就算报恩了。
如今,真有个人,因她的举手之劳,把她当成救命恩人,在她遇险时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救她,反倒让她有些不适应。
她喃喃道:“哦,那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了。后面你也别跟着我折腾了。”
还是让他安安全全、踏踏实实等着老虎放他回人间吧!
江怀殷睁大眼睛,烛火的光影跳动出几分疑惑,随后又闪过一丝失落。
他抿了抿嘴:“是我扯你后腿了。”
哪跟哪儿啊!
怎么还是个玻璃心?
程未晞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你伤成这样,肯定要休息一阵子。而且你也报了救命之恩,不用非得跟着我到处乱闯,我急着回人间,你又不急。是不是?”
江怀殷垂着眼睛,默了好半天,才道:“其实,我早猜到知返林里的任何异常都会惊动陆轻染。那里有通往人间的通道,他们怎会放任不管?所以,我知道他们会及时赶到……”
程未晞挑眉,不知他何意。
江怀殷侧头,整张脸都映在烛光里:“抓住你的尊柏,我是认识的——我见到便知道那是什么——它虽然会抓人,会腐蚀猎物,但真正想要威胁到性命,还是需要很久的,足以让我们等到陆轻染。所以,若我没救你,你也只会受些皮外伤。这次并不算救你的命。”
So?
废了半天唇舌,这是想说服她,方才不算报了救命之恩,他还欠着她的,就算他是个扯后腿的,也别丢下他吗?
程未晞看着他,烛光将他眼睛里的些许期望点亮。
程未晞立时就明白了。在这里,江怀殷谁也不认识,什么也不记得,就她勉强算个熟人,难免会生出一丁点依赖来。他不想被丢下,所以掰扯着算不算报恩,给自己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程未晞有些左右为难。带着他吧,罩不住,不带着吧,又怕伤了他的玻璃心。
她故作轻松:“怎么?真想对我以身相许啊?”
江怀殷眼巴巴地看着她,似乎正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眉宇间有些纠结。
程未晞做了个鬼脸:你自己纠结吧!可别难为我。
转身,将手中脏掉的纱布团成一团,放在桌案上,又用水清洗双手和剪刀,动作缓慢,拖延时间。
待手头本就没多少的活儿都干完了,嘴里才随意扯着:“你能看到小路,又认识尊柏,你还知道些什么?”
身后没有人回答。程未晞望过去,发现江怀殷已经睡着了。
上身倚着床榻,半低着头,秀气精致的脸庞一半在烛火的橙色光亮里,一半隐在黑暗中,越发显得轮廓分明,乱七八糟的刘海儿遮住了微蹙的眉眼,像是忍着疼,又或是梦里还在纠结她的提议,有股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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