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停下手中的刻刀,轻轻吹掉牌位上的木屑,拿起毛笔蘸着朱砂将自己的名字染红。又吹了吹,这才颤巍巍地站起来。
程未晞连忙扶住她伛偻、苍老的身体。很轻,像是内里已经干瘪了。
老妇人走到摆放牌位的桌案前,将自己的牌位摆放在一个空位上。程未晞看到牌位上写着“芸娘”二字。
“这些年,都是你在给新娘们烧香吗?”程未晞问。
芸娘又伸手正了正牌位的位置,很是珍视:“在你之前来的那几个,也烧过香。不过,她们或有亲人牵挂,或有未尽之事,呆了一阵子就回去了。我无父无母,无其他亲人,回不回去也没人在乎,索性就留了下来,这里吃喝不愁,生活安逸,白日里种植田地或是养些家禽,倒也自在。”
芸娘的话让程未晞无端感到悲伤。她也无父无母无亲人,身边都是想打败甚至杀死她的人,回不回去倒是有人在乎,却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在乎。
芸娘叹道:“我也快要变成一块牌位了。我瞧着你不会留下来。拜托你没走的这段日子,经常来这新娘祠上几炷香。”
就冲着面貌相似,也该来祭拜一下的。程未晞点头:“我应该很快就会离开,在那之前,我会经常来的。”
芸娘却道:“帝君不常回来,我来的这些年他只回来过6次,之前的那几个新娘,最短的等了一年,最长的等了十年才回去。”
“……”
这不是坑娘吗?
真等十年,回去还有什么意义?
程未晞有些捉急,恨不得马上去问问嵎夷帝君什么时候回来。实在不行,她也可以主动出去找,总比傻等着强。
芸娘拍拍程未晞的手,像是安慰:“帝君自上次离开,也有六年了,想来你不会等很久。”
她蹒跚着走回木桌前,见程未晞还想过来扶她,阻拦道:“姑娘,你别过来,会吓到你的。你快回去吧。”
程未晞不明白,什么东西会吓到自己。可芸娘却没有再说话。程未晞等了片刻,忽然发现芸娘的呼吸声不知何时消失了。再看过去,芸娘坐在木桌旁,双目紧闭,竟是过世了。
程未晞看着芸娘安详的面孔,没有亲人,没有人在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给自己烧香,却依然能死得如此安详。
程未晞想起自己那么多次的死于非命,虽然惨烈,却同样安详。早些离开这个对自己充满恶意的世界,与停留在这个孤单的世界直到悄然老去和消逝,其实没有什么分别。
莲花香器里的香即将燃尽,她四处看看,寻找装香的器皿。
既然遇到,总要给芸娘上一炷香的。
门外传来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声:“你在找这个吗?”
程未晞看过去。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站在氤氲的月华中,长发及腰,随着夜风微微飘动,鬓间两缕黑发随意挽在脑后,用一只红珊瑚簪子固定。
天青色的长袍,腰间一抹黑色腰封,垂下一枚如海水般湛蓝清澈的宝石坠子,流苏亦是天青色的。一双眉眼如山水画般淡雅悠远,正望向自己,虽没笑,眼神却透着和煦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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