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在原地,暗自捏紧了拳。
*
青池躺在床榻上。垂下的帐幔过滤了轻柔的光线。
身体一旦安稳,许多思绪便止不住地翻涌起来,完全打搅了睡意。
幽暗棋室中枯槁的公子,祭坛前千年前忍泪挥别的丽人,还有被她一口回绝的世尊。
现在她心里生出百感交集的懊悔。“敢和他说气话,我真是不要命了。”
“是哦,”零的声音从顶上传来。他倒吊在房梁上,蝙蝠似的晃动。“连我都佩服了,像你这样胆敢和他对着干的,恐怕从来没——哦不,还是另一个‘你’。”
青池感到左肩的旧伤一跳一跳地痛着,那是式微的黑剑留下的印记。没错,在她记事之前,定然也作了一次大死,而且求仁得仁,被式微所击杀。
“可我那时不过是个孩童,又能做什么呢?”旋即她想起薇澜记忆中雌雄莫辨的少年来。室内光线昏暗,再无他人。她终于松了口气,挖出这个深埋的疑惑。
“零,你知道吗,我在天木里看到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家伙。”
“单单是长得像吗?”零翻了个跟头,从房梁上跳下。脚踝上寥寥无几的铃铛发出一阵细响。
“……确实不止。”青池艰难地承认,这是一种无法否认的直觉。“它也无法内转灵息。或许在魂质的构成上,我们几乎是相同的。但又完全不同——不是说它比我强大,而是……而是……”
“嘘。”零笑着用打断她。“这不是你能用言语描述的。”
一阵风拂过零的侧影。少年背光的轮廓隐没在影子里,令他显得远近莫测。那个神秘少年给她的感觉也很遥远,比零更遥远。
青池感觉语言短暂地离开了她。当她再次开口,又觉得声音带回了更加沉重的东西。
“零,”她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死亡……究竟是什么呢?你……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而我,将要向哪里去呢?”
随着她发问,昏暗的室内仿佛降下一层细纱,一些事物变得清晰光亮,另一边则晦暗阴冷。仿佛有一道前所未有的虚线贯通了眼前的世界,划分出生与死的两界。只有在跨过零的时候,这道线颤巍巍地闪烁着,仿佛在踟躇,不知该将这个鞘公归为哪一边。
“我不能在人世回答这个问题。而且我已经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随着他开口,幻相瞬间消散了。“但你问出了这个问题,比答案更重要。”
少年带着罕有的耐心,像一堆尚有余温的灰烬。“若见证爱,也会见证死,反之亦然。”
青池听着,双眼止不住地涌出泪水。她明白地下的阴冷幽暗,但她不敢想象那扇“门”的背后是什么。终有一天她会失去仅剩的所有,回归泥土。这个念头仿佛某种狡猾的毒素,潜伏在一切喜怒哀乐的日常里。这种毒素无法驱除,只能稍稍忘记,以换取暂时的快乐。然而每一段快乐的背后,都笼罩着它的阴影。
“零,我害怕。”她从被子下伸出手,拽住少年的袖子。在这少年面前她从来没有保留。“我什么时候会死呢,你一定知道吧?”
零俯身看着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出言讽刺。奇怪的是他的言语越危险,人却越显得温柔。“害怕也没有关系。对死亡的恐惧构成了生命的一部分。知晓大限,使得人有别于兽类。但这也是人类必须背负的诅咒——要么试图阻止它,比如修炼登仙;要么就在平凡的生活中超越它。你看你周围的朋友们,他们早就接受了这一点,不论是用哪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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