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掉最后一颗珍珠，把空了的奶茶杯子捏扁扔进垃圾箱，王朝阳忍不住又看了看陈薇。这个小姑娘，有时候像一株菟丝花，总需要心灵的依附，杜泽恰恰是享受她的这种柔弱无助。有时候却又像一株柔韧的蒲苇，看似脆弱，但仍能苦苦坚持自己，用力推开杜泽。“所以后来的故事呢？”

“后来？后来我在杜泽和颂颂之间来回纠结，是不是很可笑？我的心告诉我为了颂颂必须和杜泽保持距离，行动却不跟着心走。网络上常说绿茶婊和白莲花，现在回过头去看，我竟然还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属于哪种。”陈薇说着，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原本是谣传的事情，后来却逐渐变成真的，我慢慢地坐实了他俩之间小三的名号。对于杜泽的亲吻和拥抱，挣扎抗拒越来越表面，我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却又难以自拔，但嘴上仍不承认是自愿的，总做出一副被迫的样子，让杜泽十分恼火。他开始威胁我，如果我以后还这样，就将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颂颂。我答应了顺从他，但要求他必须和我一起努力学习，他似乎觉得很新鲜，饶有兴味地答应了我。于是每天的晚自习我们又开始一起出现在他母亲的房子里，我带着他，一起做作业，一起复习功课。你知道的，你表哥他非常聪明，即使并不认真听课，但在和我一起复习了一段时间后，成绩也迅速地追上了我。这令我十分难受，那时候我总认为自己是努力的，是刻苦用功的，却收获寥寥。连杜泽这样从不学习的人，都能够轻易地超越我。”

王朝阳思索了一下，开口安慰她，“每个人擅长的东西都不一样，也许你只是努力错了方向。更何况成绩并不能决定什么。”

“在颂颂离开的日子里，每天都有班里的同学在网上跟她讲我与杜泽如何如何背叛她，她从不相信，也从不过问我们。然而讽刺的是，一切都是真的。于是在某一个下午，她回到学校试图给我一个惊喜的时候，看见了正在接吻的杜泽和我。”

“她表现得十分震惊，我已经被吓懵了，心乱如麻。杜泽则十分坦然，甚至有些恶劣，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说如她所见，没什么可解释的。后来颂颂把我带到废弃的教学楼，我以为她会教训我一顿，但她只放了一些狠话，作势与我绝交。我不知如何面对她，只好保持沉默，令人意外的是杜泽追过来主动背了锅。那以后颂颂彻底和我们断了联系，而这整件事在学校人尽皆知，我的境况也愈发艰难，几乎人人喊打。”

“表哥他应该很享受这种不断打击你，又不断保护你的游戏。他从小被家里娇惯养大，总觉得生活很无趣，喜欢找乐子。尤其喜欢在别人身上找乐子。”王朝阳感慨道。

“也许吧，但总的来说对我还是很好的。我那时精神状态很不好，医生诊断说植物神经紊乱，我听不懂，吃了一些药也不见有效果，就不去管它了。杜泽对我体贴入微，总能考虑到所有的细节，像是在扮演完美男友。我很沉迷这一切，但内心又不断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象，我需要脱离他。然而生活并不打算放过我。”

“临近高考的时候，我爸突然被查出有很严重的肺部疾病，家里拿不出高额治疗费用。我原本因着那点仅存的可怜的自尊，从不接受杜泽的金钱，那时却逼不得已向他开口。杜泽很高兴，给了我一大笔钱，我觉得那不是一个高中生可以拥有的数额，他却不以为意，告诉我拿去用就行，不用管别的。”

“我虽然心中忐忑，但更迫切地想要治好父亲，于是没有多想。没过多久，我和杜泽在房子里做模拟卷的时候，他母亲来了。是一个十分端庄优雅的女人，礼貌却不失强势。杜泽笑嘻嘻地向她介绍我，开玩笑说这是儿媳妇。我心里却像平地惊雷一般被炸到，手足无措，言语尽失。”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感谢我监督杜泽学习，并要了我的联系方式，施施然离开了。杜泽说她原本十分喜爱颂颂，认定了她是未来儿媳妇，也许将来会找我麻烦，但眼下正面临高考，她并不会做什么，让我不用担心，届时一切有他。”

“高考如期而至，三年的时光就在考场上和钢笔里的墨水一起离开了。我和杜泽神奇地考了相同的分数，他似乎很是高兴，商量要带我一起上大学。他说只要我听话，就会永远对我好。”

说到这里，陈薇的表情仿佛有些失控，王朝阳连忙按住她的肩膀，将她从情绪里唤醒。

陈薇冲他抱歉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对于听话这两个字有些敏感，容易反应过激。我本想着毕业了就可以逃离杜泽，但他似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这令我很是苦恼。不过很快机会就来了，某个下午我正在查阅志愿填报指南的时候，杜泽的母亲给我打来了电话，要求同我谈一谈。”

“那场谈话是不是和我表哥后来被送去德国有关系？”王朝阳有些好奇地发问。

“是的。你姑姑同我说她知道我和杜泽之间所有的事情，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她告诉我杜泽给我爸爸治病的钱，是从家里偷的，并没有取得她的同意。我对此早有猜测，并不意外，问她需要我做什么。”

“她听到我这样问她，反而有些高兴，说早知道我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对她的夸奖不置可否，毕竟我一直自认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哈。她让我告诉杜泽，想跟他一起去德国留学，陪他一起把所有的流程和手续走完，但自己不要报名。承诺我如果成功把杜泽骗去德国，那笔钱就不需要我还了，过去的一切都不再追究。”

“这实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杜泽向来对我从不设防，他很自信我逃不开他的手掌心。当我提出想一起去德国留学的时候，他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认为这是我的一点虚荣心，而他是乐于被我依赖的。于是一切顺利进行，八月底，所有手续办妥，他的出国铁板钉钉。而我早就偷偷报好了国内的志愿，甚至出于私心，选择了颂颂去的城市。”

“在临出发之前，杜泽终于发现被骗，那时一切已经无可挽回。他开始跟父母大肆吵闹，却被他母亲关在家里，无计可施。最后的班级毕业聚餐上，他愤怒地和我撕破了脸，几乎忍不住将我打一顿，不过最终离开了。后来的八年里，我们再也没见过。直到和你相亲的那一天，是第一次重逢。说来也有些好笑，我当天一直在想，他会不会突然暴起打我一顿，毕竟你知道的，以他的性格，被人耍了一顿，是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王朝阳忍不住开怀大笑，咧了咧嘴说：“你想多了。他在国外接受了好几年的社会毒打，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他了。如果他要报复你，绝不会选择那么简单粗暴的方式。不过按我这段时间对他的观察，应该不会的。他似乎有些余情未了。”

“……”为什么你这样讲我觉得更可怕了，陈薇在心里吐槽。

“不过，我认为眼下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王朝阳突然严肃起来。

“什么？”

“我觉得你的精神状况和心理状态都不是很乐观，我建议你去看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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