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英两步走上前,哗啦一下揭开他身上的床单,左右一瞅没有手机。
“我说我没玩手机你不相信?”仔仔故作镇静。
“那你手机呢?”
“在外面充电呢?”
“去取!”桂英发火的架势老马看得也惊了。
仔仔慌张地愣在那儿不动惮。
“你给我起来!”桂英使出牛劲一把掀开仔仔,仔仔没站稳撞得书桌斜了大半尺远,他自个也躲在了墙角。
还是没见手机,桂英揭起床单和垫子,只听咣当一声,手机掉在了地上。她捡起手机,不知道密码也没有指纹——打不开,于是把手机伸到仔仔面前说:“打开!”仔仔被桂英那一脸怒气唬傻了,让干什么便干什么!
桂英打开一看,果然是正在播放的视频!桂英指着小视频问仔仔:“之前咱们说好了,如果你晚上再看手机会怎么样?”
“砸了。”仔仔小声说。
“好!”桂英拿着手机三步并作两步地去厨房拿菜刀,然后当着仔仔的面,在地上把他最爱的苹果手机用刀柄砸了个稀巴烂。仔仔傻了,两膀子耸得下不来。
致远双手抱胸一脸怒容,站在门口不说话。
烧杀抢砸的、几十年拉锯战的、一层层打官司的……二十年来,老马在马家屯什么阵仗没见过?多少血淋淋的场面他总是第一个冲在前头的,如今第一次见自家人大发脾气,稀奇归稀奇,心里倒有一分惊。惊自己那虎头虎脑的小闺女一转眼竟大了,成了别人的威严母亲;惊自己一转身给老了,在家里忽然坐在了无关紧要的观众席上。
桂英鼓着一大肚子的气,压制着自己的暴怒,对仔仔说:“你爷爷来了之后,我对你用手机放得宽松了,没想到才几天你立马原形毕露。从今天到高考,不会给你买手机了,以前那个诺基亚的你接着用,清楚了没?”
“清楚了!”仔仔缩在那儿不敢抬头看他妈。
桂英说完,双手抱胸,脚步悠然地走了。
“她不用砸了呀!”老马一脸问号地仰望致远。
“爸你不知道,他是高度近视,左眼八百五,右眼一千度,已经很严重了!这个没办法治的!”
“哦!”老马点点头,又说:“那也不用砸了呀,他不用给我用呀!一个苹果手机好几千块呢!”
“爸你不懂,英英是想给他个教训!他的眼睛就是晚上关灯看手机看坏的!”
“哦!”老马转头瞧瞧仔仔,只见他耸着肩喘着大气,两股泪水悄默默地往下流,双手却握成了拳。
“爸你睡吧!”
“为了你的眼睛一趟一趟地往眼科医院跑,年年控制年年涨,你妈为你愁死了你却在这儿糟蹋你的眼睛!仔儿,今天你妈不砸你手机我也会砸。啧,真想扇你一耳光子!”致远指了指仔仔,说完也双手抱胸地走了。
老马捡起松软掉渣的手机,翻来覆去地看着,心里暗暗算着一笔账:这一个手机就是一辆好三轮车,这一个手机等于一个洗衣机加一个好空调,这一个手机比得上他一亩地一年的收成……他一个劲儿地长吁短叹,最后无奈将手机扔到了垃圾桶。没想到自己的黄毛闺女竟然火气这么大,真赶上李逵了!
“都怪你!都怪你!”靠在墙角的仔仔突然爆发,泪流不止,气喘吁吁。方才见老马扔了他的手机,终于忍不住了,指着老马便吼,边吼边用拳头使劲捶打北墙。
“哼,你不敢怪你妈你怪我!又不是我砸了!”老马着实无辜。
“就是怪你!”仔仔又吼又捶,吼得嗓子忽地沙哑了,胸前的衣服上全是泪。
“哇哇哇哇……”好了,靠北墙正熟睡的漾漾被惊醒,在黑暗中被吓得哇哇乱叫。
桂英致远赶紧跑去看孩子,桂英红着眼睛哄着孩子,牙齿磨得发响,想骂仔仔又怕吓到漾漾。
“何一鸣,你在这儿敲什么敲?你不知道妹妹胆小吗?”致远在门口指着仔仔又骂。
“你让人操了多少心!现在十多岁了一点也不懂事!”致远说话声不大,但句句说得龇牙咧嘴。
桂英抱着大哭的漾漾,走到仔仔屋门口,狠狠得瞪了一眼仔仔,仔仔立马屏住呼吸消停了。
夫妻两走后,仔仔跑到客厅睡。致远过来看老马:“爸,睡吧!”
“咝……你们家这老二是有啥病吗?怎么老被吓哭!”
“没病!以前她一岁多的时候,楼上装修,被吓到了!吓得不轻!一听咣咣咣、扑通扑通的声音就哭得撕心裂肺的!你跟她怎么解释装修她也不懂,只是喊怕怕怕的……这几年我们不太敢大声说话,一到晚上悄悄的,特怕她以后留下心理阴影!哎……”致远眉目间全是心疼。
“哦,这样啊!我说嘛怎么胆子一丁点小!行行行,你们去睡吧!”
老马躺下后,想起两孩子的毛病,久久难眠。马家屯有个翠翠,遗传的高度近视,以前老马问过她看见的东西是啥样,她说隔两米看人,看得见身子看不见脸,看得见衣服颜色看不清拉链还是纽扣,这人要穿的是碎花或格子,那她看见的只是雾蒙蒙一团,至于地里的庄稼,不戴眼镜根本干不了!柿子树上的柿子在手边边上她摸不准!可翠翠才八百度,这仔仔小小年纪竟上千了!早先看他戴着眼镜没啥异常,原来是个睁眼瞎呢!
还有漾漾,动不动就吓哭了,老马在村里、巷子里、大门口吼了几十年,从没见哪个孩子是被他这一声吼给吓哭的!这得多小的胆呀!万一有一天真被吓傻了怎么办?
老马发愁:怎么城里的孩子这么娇嫩,好吃好喝的还落一身毛病。想到兴邦三兄妹小的时候,没怎么照看个个长得瓷实,乡里的孩子笨归笨可夯实呀,不似城里的这般脆弱。
这一晚,没人睡得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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