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小渔村的街头巷尾都在唱《冬天里的一把火》,卡带盒上印着歌手的照片,听说这是一位混血。何为混血?就是中国人和外国人生的孩子。中国人和外国人还能生孩子?小渔村的人感到稀奇极了!
小渔村不是一个村,而是一个镇。为什么小镇起个名字叫小渔村?没人知道。大家想可能因为镇里实在太穷了,穷得不配拥有小镇的名字。
总说靠山吃山,靠水喝水,前几年镇里也利用得天独厚的条件办了个啤酒厂。原本指望它能带动小镇的经济发展,结果现在半死不活,反而成了累赘。
累赘归累赘,毕竟是镇里唯一的工厂,能进厂子当个工人,总比在家种地强。
邑惊尘读到高二,死活读不下去了,辍学回家后,家里托人找关系,把他弄进了啤酒厂。在厂里干了一年多,厂里发不出工资,以前每个月还有点补贴,现在补贴也没有了。大家都在传,厂子要倒闭了。闹得人心惶惶,但凡有点门路的都走了,留下的都是老实巴交实在无路可去的,没别的办法,只能和厂子共存亡。
邑惊尘觉得自己年纪轻轻,这样和厂子耗下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于是毅然决然离开了饮料厂,投到了镇上最大帮派黑虎帮的徐翔风门下。那时候香港电影正风靡,他想象自己投入江湖之后,必然风起云涌,成就一番传奇。可过了不久才发现,小镇真没法和香港比,既没有地盘可抢,也没保护费可收。就算到大胡子的粉丝摊上吃碗粉丝都打不了八折,你要跟他说赊账,他能拿着菜刀和你拼命。
现实让邑惊尘很失望。
大哥为了安抚小弟,告诉他们年底的时候会干一票大的。至于什么大的,大哥神秘兮兮,就是不说。
邑惊尘很激动,等着年底一鸣惊人,到时候自己就是小渔村的小马哥,拿着钞票点香烟,走路带风。
终于到了年底,徐翔风把三个小弟叫到跟前,做战前总动员:“兄弟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轮到你们露一手了。”
三个小弟摩拳擦掌:“大哥,要干什么你就说吧,保证不给你丢脸!”
“好,今天晚上十点在镇上的水库大坝集合,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从邑惊尘家到水库大坝骑车大概十五分钟,这是他们第一次集体活动,他不能迟到,多留了五分钟。九点四十,裹着棉袄出门了。一出门,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他打了个哆嗦,心想要成大事可真不是容易,得吃别人吃不了的苦。
到了大坝,他还是最后一个.
大哥教训他:“这么重要的活动都不知道早点来,就你这样,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邑惊尘感到很惭愧,虚心接受大哥的教训。
旁边有兄弟问大哥:“大哥,今天到底是什么重要的活动?”
大哥嘿嘿一笑,得意洋洋地说:“我打听到今天啤酒厂发工资了,咱们埋伏在这里,等下班的人路过,抢他一票。”
三个小弟听说干票大的指的就是这个,面面相觑。
邑惊尘觉得抢劫不算一门手艺,作为曾经的啤酒厂员工,抢过去的同事不地道。他鼓起勇气发言:“大哥,啤酒厂两年没发工资了,这厂根本就没油水,还是算了吧!”
“你懂个屁!”大哥给了他一个爆炒栗子,“正因为两年没发了,这次发的肯定少不了。咱们只要抢上两个人,就能成万元户了!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去找个地方隐蔽起来。”
万元户,那是有钱人的象征,两个小弟心潮澎湃。
“大——大哥!”邑清尘举手。
“你又想干什么?”
“我尿急。”
“去去,滚远点,不要让人发现了。”大哥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真是懒人上磨屎尿多!”
邑惊尘一路小跑离开了大坝,本想一口气跑回家,又舍不得自己的自行车,于是钻进了附近的小树林里等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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