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三十年正月十四,京郊三间摇摇欲坠的草屋里缩着叶赫那拉老太太,还有杏贞、淑贞、照祥三个孩子。
冷风从四面八方入侵着这陈旧的草屋,第三次被冻醒的时候仿佛已经日上三竿了。
虽然说正月都要过完了,北京城却突然跌入了冰窖一般,铺天盖地来了一场鹅毛大雪。
纷纷扰扰下了三个时辰,又吼了一场西北风,终于消停了。
这场大雪来的甚不巧,家里已经没有碳了,嫡母带着自己的孩子躲到了娘家,去哪里弄些碳呢?
老太太伴着这场大雪踏踏实实地病了一场。
杏贞翻箱倒柜找出了些可以典当几两银子的首饰,请大夫来给她瞧了,开了药,灌下去,老太太天昏地暗地睡了过去。
杏贞除了照顾老太太,还得照顾六岁的照祥和四岁的婉贞。
刚刚送走大夫,杏贞裹着破旧的棉袄上街买菜,就听说了一个消息,道光皇上驾崩了,皇四子奕詝即位成了新皇帝。
杏贞哆哆嗦嗦地走在漫天大雪里,或许新皇登基能大赦天下,阿玛说不定就回来了。
杏贞的阿玛是叶赫那拉?惠征,只是个普通被外放的四品文官,并没有什么实权,只是偏偏遇上了洪秀全起义。
惠征惧怕太平军,刚一听到太平军攻打自己在任的广西百色的时候,便收拾行囊,连夜出逃。
枪打出头鸟,又赶上道光皇帝想好好整饬吏治,便理所当然成了刑部大牢的阶下囚。叶赫那拉府也被抄家快满一年了。
消息传遍三山五园、离宫别院,禁城之中哀声四起。
在这如丧考妣、声震殿陛的举哀声中,御前大臣走到比众人哭得更加声嘶力竭的奕詝面前。
一阵马蹄袖的噼啪声,众臣跪了下来。
“大行皇帝于午时龙驭上宾,请嗣皇帝正尊位。”
奕詝抬起朦胧的泪眼,冬日刺骨的风刮削着他涕泪滂沱的面颊。
这幼年时可望不可及的梦想,这承载了母亲的生命,师傅的心血而来的尊位。
却不能带给奕詝丝毫快乐,它带来的只有责任的沉重和众目睽睽之下的凶险。
望着近在咫尺的御座,奕詝似乎已经感觉到,等待他的不是千百年来正统帝王“一喜四海春,一怒四海秋,君临万邦,四夷来朝”的荣耀。
而是来自于未知世界漫长的宰割和永无休止的煎熬。
为了道光皇帝临终的愿望,十九岁的奕詝,要用一厢情愿去对抗世界法则。
一生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从补天图治的挣扎走向自我放逐的毁灭,从不甘忍受屈辱走向更深的屈辱……
至死方休。
正月十四国丧一出,新旧交替之时,内阁、军机、六部各司其职,全都大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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