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宅子又旧又小,也得益于此谢耘奎才能格外轻松的得到了它,再加上人缺什么便对什么稀罕的紧,那家人世代经商,满是去不掉的铜臭味儿,向往书香气的心思日益浓重,看谢耘奎像是个读书人,宅子的主人便也十分乐意租给他住,价格还低了一半,而原主人一家早就经商发了大财住进白墙红瓦的大院子了。
这时门前还没有立学堂的牌匾,谢耘奎尽量小声地开了门进去,又同样小心地插上木门栓,走至院子中央时,猛地酒醒了,他扬手就给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清响,腿膝一软跪在了地上,许是觉得刚刚那一下不解气,又连着扇了自己几耳光: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谢耘奎你有什么好矫情的?
那些话你是没听过吗?听一下就受不了了?一路上比那更难听的你是没听过吗?是你自己要听的!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去听了吗!
就你可怜吗?就你难受吗?这世上国破家亡妻离子散的多了去了!他们都要像你这样死不死活不活的吗!
你有没有想过你刚刚要是被巡逻的人看见抓住了挣不开怎么办?你让世子公主怎么办?
不知在院子里停留了多长时间,谢耘奎才慢慢摸索着回了屋子,他现在要好好休息,今天已是耽误了一天,明天还有事要做,他不能任性。
一步都错不得、一步都慢不得,错了慢了都是会死人的,他们不能死,不能死的。
世子府守卫森严谢耘奎进不去,好在尚书府的小公子正需一个教书先生,他便抓住机会入了尚书府,想着先找到公主再商量对策。
在尚书府待了一段时间后,谢耘奎便发现顾清越所住的那个院子看守很严,他虽身手不错,可短时间内也是没有能力救顾清越出去,况且若是把顾清越救出去了,顾明川怕就凶险了,因着这缘由,他便是急于见顾清越一面,想告诉她云地发生的事情,再问问她和顾明川这边出了什么状况,好商讨如何应对,同时他又不敢轻举妄动,就一直静等着机会。
或许是因为谢耘奎的确表现的中规中矩,又或是别的,虽然他作为一个教书先生经常出入尚书府,府里的人也并未对他有什么疑心。另外他特意亲近顾思翰,教学虽严厉为人却亲和,既得顾天成及夫人信任,又得顾思翰尊敬,他还常从街上给顾思翰带些小玩意儿,时间久了,那个小胖子便也会跟他叨叨一些府里的事情,他虽对后宅里的小打小闹无甚兴趣,却一一认真听着,只盼着能从顾思翰嘴里听出些顾清越的消息。
然而顾思翰将顾府里的琐事都说了个遍,只听得谢耘奎心烦意乱,仍没听到丁点儿关于顾清越的事情,谢耘奎这才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天真了,大云的公主被禁足在南宁尚书府后宅之中,这样见不得光的事情怎会容一个口无遮拦的小孩子多知晓半分。
就在谢耘奎想着怎么潜进顾二小姐的院子时,一日里却无意看见一小厮捧着许多书籍往后宅走去,谢耘奎隐约记得前两天似是听见下人私下里说着二小姐抄书什么的,他便料定那些书十之八九是往顾清越那儿送的,便瞧着私下里无人一片飞石击在小厮脚踝处,小厮立即便“哎哟”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那样子一时半会儿是起不来的。
谢耘奎见状急忙“好心”去扶他,自然是扶不起来,可那书又等着要送,小厮疼得直咧嘴,心里又是火急火燎的不行,最后还是谢耘奎主动要求先帮他送去,小厮自是感激的不行,奈何他不能起身,不然必定要连连作揖不可。
院子外门处自是有看守的人,好在谢耘奎平日里举止和善,和府里的人基本上都混了个面熟,守门的护卫只是盘问了几句,待谢耘奎交代原委后,他们便让他进去了。
那时候顾清越已经在尚书府小住月余了,距云地陷落也有月余了。
…
谢耘奎来时忐忑去的匆慌,听着他的脚步声远了,顾清越才停笔,而后缓缓抬起了头,眼睛里无神也无光。
刚刚那人,唤她公主。
“我是顾二小姐,不是什么公主……”
声音极轻的,真切到顾清越自己都要相信她是尚书府的那位长年病弱不曾出阁的顾二小姐了。
“桃仁一钱,生地二钱,当归三钱……”
长安城是生地,她是逃人,当归故土。
每天都要喝着令人发呕的苦药,想她自小遍识百草读尽医书,何尝不知那是什么药,这日子日益煎熬,思国之情也日益焦灼,楚旭狗那皇帝又在她身上费尽心思,她清楚自己一时半会儿死不得。
只是不知小川他,一个人在世子府,也没个人关照着,云地已陷,怕只怕,凶多吉少。
想到顾明川,顾清越的眼里才有了一丝光亮,她将目光落在左手腕处,衣袖下裹着的白纱还隐隐透着血迹,幼时在生还谷四季的药浴都疼痛难忍,可谁知它如今却有了用处。
她但求楚慕言能够念着这些年微薄的交情,念着她朝不保夕却还在拿生血去换他心爱之人性命的份上,能护上小川一二,她不求多,一二即可,周全太难得。
以防旁人怀疑,顾清越摔碎茶杯割伤了身上多处,这样手腕上的伤就没那么明显了,好让他们觉得,她就是疯了癫了才总拿利器割伤自己却并不是真的要轻生。
也不知刚刚那人究竟是谁,当他唤出那一声公主时,顾清越发现自己心里还是颤了一下的,许是欣喜若狂,可更多的是恐慌异常,她现在哪还是什么公主,她现在哪还受得起那一声公主,她实在怕啊,怕又是楚旭派来试探她的,她哪再经得起折腾,国没了,家没了,父皇没了,母后没了,都没了,她只剩下顾明川了。
若那人确是真心实意来见她的,可他偏偏只是喊着公主,再无多说其他,她便不敢信他,亦不确定他的身份,更不敢抬头去看他生怕被瞧出了端倪,可若他真是自己人,自己人……顾清越握紧了笔杆,自己人都死在云地了,老冷将军死了,燃哥哥也死了。
顾清越将目光从左袖上收回,眼睛又空洞了下去,她提笔继续一个字一个字地抄着医书上的药方。
楚旭给她喝的药实在强悍,以至于她最近常常感到精神恍惚,只能借天寒单穿、时时抄医书这种法子来静心,日日把往事捋一遍,不至于忘得太快。
可饶顾清越怎么猜测,都想不通楚旭为何非要抹去她的记忆。
嘘我不是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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