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侄,你没被斩首?!”
“儿!你还活着……”
阵前一时充斥着久别重逢的惊喜,和劫后余生的激动。方才还是剑拔弩张,此刻已是执手相看泪眼……
猛地有人高声呼喊道:“我们被骗了!宋忠小人!竟诈称我们亲人被屠戮,欲将我等利用!”
很快,更多人的反应过来,纷纷倒戈向着怀来城上。原本精心排布的队列,一时大乱。怀来守军的首领欲重新集结,却完全无法控制已乱的军心……
“攻城!”朱棣一声令下,方才尚淡定从容的身影,已杀气腾腾率先催马杀入敌阵,将原已乱成一团的怀来守军冲得七零八落。
八千精兵与那些倒戈的燕王旧部,几乎没有太费力气,很快掌控了局势。
桐拂僵立在原处,眼前的腥风血雨以命搏杀,令山河变色朔风呜咽。吴戈断、犀甲碎,铁马绝尘而玉鞍染血……
耳边听那传令者,一声声报着:
守将都指挥余瑱被执,不降,立斩……
守城都指挥彭聚被俘立斩……
都指挥孙泰中流矢而亡……
四门已攻破……
宋忠被俘,不降,立斩……
诸将校所俘百余,不降,俱斩……
桐拂想要逃开,却无法动弹,巨大的恐惧与悲怆,将她紧紧裹着,令她寸步难行。
那一队人马是如何冲到自己面前的,桐拂根本没有看清楚。待看见尘土飞扬,听见战马嘶鸣时,他们已经就在眼前。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领头的一人一骑踏平,只听利器破空呼啸而过,一枚箭矢刺入那马儿后腿。马吃痛急转,在半空生生改了方向,掠过她的身畔,朝着桐拂身后狂奔而去。
桐拂兀自愣怔,后领猛地被人提起,丢在马背上,立时被一个巨大的身影所笼着。
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在脑后沉声道:“都指挥庄得逃脱,十里不得,返!”他身后迅速奔出几十余骑,追着前头的骑兵而去。
眼见周遭再无他人,桐拂身后的人催马到了方才的河边,将她拎了下来。
“何人。”他问。
桐拂抬起头,此时阳光已炽,刺着双目,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才看清他的模样。
他高高坐在马背之上,眉眼转承间如刀削剑刻而成,凌厉决绝。玄衣铁甲,血迹斑驳。此刻他目光中杀气缭绕,一手仍紧握着染血的长剑,正垂目看着自己。
桐拂此刻竟不觉得惊恐,满脑子却是那一句:蛰龙已惊眠,一啸动千山。
“我走错路了。”她说了什么自己也不是特别清楚。眼前这人的气势太有压迫感,外加仿佛恶魔附体般杀人不眨眼,她能说出话来,已实属不易。
朱棣瞧着立在水边的女子,面无忧惧惊慌之色,一双乌眸清凌凌仿佛透着湖光山影,满眼尽是探究……还有一丝鄙夷?
“想要活命,速速离开……”他欲将马勒转离开。
“已经杀了这么多人,多我一个也无妨。”
这声音清清冷冷地传到耳边,朱棣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望去,她的目光中竟流露出憎恶悲悯的意思。
朱棣一愣,不晓得为何,他竟仿佛听见山河呜咽、朔风悲鸣,那是每一次沙场浴血时,于那兵戈交接间回旋四起的声音……但那之间,却又有什么很熟悉的,仿佛水波粼粼千顷,莲叶接天苍鹭掠飞……
远处城中鸣金声起,他这才回过神,复又深深将她看了一眼,才将缰绳猛提,催马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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