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穿着喜气的妇人走进来,动作粗鲁的把他从床上拉起来。她们趁李作尘洗漱之时,在房间里到处贴喜字,挂红绸,把原本冷清的房间布置得喜气洋洋。
今日兰家是要有喜娘来这里接人的,若非如此,李夫人也不会费心让人早起张罗。
李作尘用冷水沾湿帕子抹着脸,冷眼看着这些人做表面功夫。
“三少爷请这里来,给您梳头。”有位妇人自袖子里拿出把半新不旧的木梳,一看就是随手抓来的。
李作尘打定主意,沉稳下来由她们摆弄自己。他的喜服、盖头,都已经被端了过来,只有那安心礼还盖着红绸放在书案上,没人去动。
还好,李夫人尚有理智,知道动安心礼会引人耻笑。要知道那猪鬃刷就放在红绸下,若是有人掀起红绸,一眼便能看见。李作尘放心的低垂眼皮,听着梳头夫人嘴里的吉祥话。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白发,齐眉。李作尘抬起眼皮,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这些话,这些动作,原本该是他的新娘听得做得。这场婚事男女颠倒,他堂堂男儿郎,却要行妇礼。
“三梳啊,儿孙满地。”
梳头夫人似是要憋不住乐,说的怪腔怪调,手上也控制不好力气,梳子狠狠滑过李作尘头皮,疼的他嘶哈一声,皱起了眉头。
有人捏了梳头夫人一把,她自己又咬了咬下唇,这才稳住手,继续边念边梳。
自己今日,便是这梅城最大的笑话。人人都会说,李家三公子是兰家娶回去,传宗接代用的。
李作尘继续安稳坐好,笑话便笑话,想当初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受了多少耻笑?一朝翻身之后,谁不佩服?
梳头已毕,李作尘穿好喜服坐在床上。不知是谁拿了红盖头来,带着笑上来,直接给他盖好。
“这盖头,可是大有讲究。”李作尘眼前一片鲜红,耳朵里听见了李夫人的声音。他想起身行礼,但双肩被人按住,只能又坐回到床上。
李夫人凑到他耳边,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寻常人家嫁女儿,当娘的会在此时跟女儿说上几句闺房秘事,为的是安抚女儿情绪,以免在洞房时候闹出笑话来。
李作尘听得很清楚,李夫人在他耳边说的,可不是这闺房之乐。她说,“红盖头盖上,寓意出嫁女子,再找不到回家的路。”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多年来,有你在,我便寝食难安。”
“如今打发了你娘,今日再送你出门,我才算,安枕无忧。”
喜娘进门扶起李作尘,她惊讶的发现,李作尘的身上竟然在微微颤抖。不明就以的她借着鞭炮声音遮盖,连说了三四句“别慌”,这才觉着好些。
李家派了个长相体面小厮撑起一把红伞,罩在李作尘头上。李夫人亲自抓了米,抛于红伞伞面,寓意开枝散叶。
红盖头下,李作尘勾起单边嘴角,露出冷笑。
李夫人这米怕不是为了吉利,而是为了,赶鬼出门。
城中闲人今日都在街头看热闹,看兰家用轿子抬进了李家那位庶出的三公子。
几位闲汉靠在牌楼哪儿用破口的碗喝菜粥,边喝边撇着嘴角,宛如长舌妇一样说着闲话。
“要我说,李家这位大娘子,还是心善。”一个裤子破的兜不住屁股的汉子,把擤出的鼻涕顺手抹到了牌楼上,“这日子口,她还出银子在这儿舍粥,可不是在给那李三公子积福么?”
其余人都点头称是,那汉子又夸赞了几句,拿起粥碗走到粥棚边,想再盛上一碗。
菜粥已经见底,天又寒冷。原本几个负责施粥的女尼都摇头缩手的不肯给他,汉子骂骂咧咧的没完没了,有个刚才一直在洗米洗菜的女尼走上来,说另一个桶里还有些,自己去给他盛。
那女尼眼皮低垂,拿过破碗来,转过身体去身后的桶里盛粥。
没人注意到,她恨恨的往粥里吐了口吐沫,原本温婉的眉目间,带上了几丝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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