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盛阳试图停留在黑暗的环抱中，但是他的意识还是慢慢唤醒了他的大脑。

伴随着意识的逐渐恢复，盛阳首先感受到的，就是疼痛。不仅在他已经不能动的手腕上，而且在他的肺部。那疼痛沉闷，炎热，势不可挡，好像把他的气都吸干了。盛阳想都不用想，自己肯定得了肺炎——这还是最好的情况。

此外，意识引起盛阳注意的第二个细节，是令人发狂的口渴。

他的喉咙干透了，他极度脱水，每一次呼吸都在他干涩的喉咙和瘀青的肺部回响着疼痛。自从他离开医院以来，他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也没有喝过任何东西，那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不确定自己被囚禁了多久，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迷状态，但他脸上的胡茬告诉他大概有两三天了。

两三天……

好吧……

一大堆统计数字开始在他不肯安静的脑子里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一个人没有空气不能活超过三分钟。

一个人没有水不能活三天。

一个人没有食物不能活三周……

想到这，盛阳突然有种感觉，如果“死亡”不可避免的话，“瞬间死亡”竟然是他所能想到的死亡方式里的最好的一种选择。

盛阳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他似乎已经能够预料到自己的处境了。

不过，说起来也可笑，为什么自己会在百般小心之后还是落到这个境地？为什么方宇会袭击自己？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胡帅领说他的话是对的，他的警惕性太差了，他简直就像一个需要大人不断提醒的小孩，他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盛阳的思路在开小差，然后突然，门“嘎吱”一声打开了，盛阳的心在肋骨上狂跳起来。

一个女人走了过来。

而这一次，盛阳终于能够看清了这个女人的完整的样貌——

她二十七八岁上下，皮肤白净的恐怖，好似患了某种皮肤病。她身材消瘦，颧骨凸起，一双灰色的眼睛里透露出冷酷而阴森的神色，她的两片薄嘴唇像石斑鱼一样下翻着，很明显之前是因为受过伤。此外，她的两只脚正像一个细脚伶仃的圆规一样站在他面前，貌似弱不禁风，但是只有盛阳知道她那柔弱的外表内藏着多么恐怖而疯狂的心思。尤其，当盛阳看到她手里拿的东西的时候，她的恐怖的心思就更加不言而喻。

盛阳禁不住心下一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保持清醒。

——因为他看到她拿的东西是发电器和一圈电线。

好吧……

盛阳的大脑竟然不自觉的就调出了有关电流的全部数据——

以工频电流为例，当1毫安左右的电流通过人体时，会产生麻刺等不舒服的感觉。10~30毫安的电流通过人体，会产生麻痹、剧痛、痉挛、血压升高、呼吸困难等症状，但通常不致有生命危险；电流达到50毫安以上，就会引起心室颤动而有生命危险；100毫安以上的电流，足以致人于死地……

现在，说真的，他有点同情那些在酷刑下招供的人了。他们真的不是故意的。因为那确实可能……太疼了……

而后，女人走了过来。

她丝毫没有看到盛阳嘴角的疲惫的自嘲的苦笑，她先是调整了一下相机，而后待角度确定好后，她的脸上掠过一丝残忍的天真，“盛阳博士，你还没有回答我昨天的疑问——你最喜欢哪个恐怖片导演呢？”

她在开玩笑吗？

事到如今，她还在和我讨论恐怖片？

盛阳只觉得莫名的恶心。如果不是昨天他已经把胃全部清空的话，恐怕此刻他又要吐出来了。

“好吧，来看你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见盛阳不回答，女人也不恼，她又自言自语的把昨天在镜头说的话重复了一边。“或许你真应该看看那些恐怖片，他们拍的有些还不错，有些简直可以当成喜剧片。不过，既然你不喜欢讨论这个，我也不会强人所难。那不如我换个更加富有知识性的问题好了，这个你应该会喜欢。”她不紧不慢。“人们都说有伤口的地方更容易触电，那你知道"开放性的伤口更容易触电"的原理是什么吗？”

一个苦笑扭曲了盛阳的嘴唇，盛阳几乎已经明白了她问这个问题的用意，但他还是口干舌燥的说了出来。

“那是因为伤口有断掉的神经，神经的功能是传导电信号，相当于机器的电线，是人体中最容易导电的部分。所以伤口接触漏电的物体时暴露在外面的神经，肯定就会更容易导电。”

“你果然很聪明。我有点明白晨含为什么喜欢你那聪明的大脑了。”她咯咯的笑了起来。而后她把一圈圈电线绕到盛阳的铁链式的手扣上。

“这次我想做个实验。”她笑呵呵的说。“我知道你们队里的技术人员正在追踪这个直播信号，那不如我们就比一比，看看谁的动作比较快好吗？”

“我可以说"不"吗？”盛阳反问。

女人笑的更开心了。“我喜欢你的幽默感。”

幽默感？我被一个精神病患者说有幽默感？盛阳几乎快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不过这不禁牵动了一下他的手腕，使得他猛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又使劲咳嗽了两声。

“我能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吗？”盛阳的声音几近沙哑，他最后看了一眼镜头。

“什么？”

“我妈妈在哪？”

“哇偶，看来你已经破解密码了！”女人发出一阵惊呼。“不过你放心。我不喜欢和脑袋不清楚的老女人玩游戏，这点我和白晨含不一样，所以我并没有按照我们的约定去办，如你看到的，我已经选择了更好的方式。不过……”

“不过什么？！”

“嘿嘿。没什么。”

说着，她已经做好的全部的准备工作。

盛阳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的母亲暂时没有大碍，他也知道他的团队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一定会立刻对他的母亲进行保护……盛阳不禁感到这是他最后值得欣慰的事了。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人生中还有一个最大的遗憾没有完成。

那就是梁好。

他还没有向她求婚——尽管他的求婚戒指早就已经买好了。只是现在看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幕究竟还有没有可能在未来发生了……

*

在此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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