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算,田橙上前一步,拉着田野的衣襟,沿着他棉袄的缝线就给扯开了。
喻兰川的目光陡然锐利,看向田橙身上同样破破烂烂的棉袄,她竟然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她竟然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见到他的时候,永远是笑盈盈的,从来没有抱怨过任何一个人。
看清楚田野棉袄里的东西,王学礼倒吸一口凉气,啪的一声,他把算盘一摔,就站了起来。
“田支书,我看你们这个先进生产队,怕不是弄虚作假的吧,怎么这年头了,孩子的衣服还絮着这个,他还是烈士子女,你就不怕组织上追究你们的责任?!”
田野的衣服里面,絮着一层薄得像纸一样的棉花,其它的,就都是蒲毛了,因为蒲毛絮得厚的原因,这棉袄虽然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却很厚。
蒲毛这种东西,摸上去比较软,老百姓有用它来做枕头芯的,比荞麦皮要省点钱,可是它并不保暖,而且份量也比棉花重,别的时候不说,自从解放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用它来絮棉袄的了。
今天又在一个九岁男孩子的身上看见,而且还是烈士的子女,由不得王学礼不震撼,但他毕竟是县里来的大领导,不可能直接对着一个不明事理的乡下老太婆开火,也只能是批评田金贵了。
“田金贵呀田金贵,我看你真是需要好好地了解一下你村里的情况了,今年秋天县里还给烈属发了棉花和布料,还有大米白面的慰问品,这些东西都到哪里去了,怎么能让烈士的孩子受这种罪!”
王学礼说着,就把自己的棉大衣取下来,披在田野的身上了。
田野有点害怕,推让了一下:“伯伯,我不要,你也冷的。”
“给你你就穿着,我是大人不怕冷!”王学礼说着话,眼眶子就有点发热。
王学礼家里也有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正在学校里上一年级,成天上树下河淘得不行,隔几天就得拿皮带抽两下才能老实,可这个烈士的孩子,每天下地挣工分拾粪拣柴禾,两手冻得稀烂,棉袄里面絮的居然还是蒲毛!
因为没有指名道姓地骂她,田老太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眼睛小,装不下别的东西,就死死地盯着那件厚实的警用棉大衣。
看着面料就特别好,而且厚厚的,里面肯定没少絮棉花,等这些人走了,把它从田野身上扒下来,加上家里存着的那块花布,能给金枝做个新棉袄,至于外面的布料,也可以给金枝做裤子,不过还要看看长短够不够,不够的话,给老头做个夹袄也行……
田老太计划得好,田金贵则是尴尬又恼怒,他知道田老太苛待大房的孩子,可没想到能到这种程度,这就不是简单的家务事,这简直就是犯罪,是虐待!
厚厚的棉袄带着王学礼身上的热气,裹在瘦弱的小男孩身上,长得都快拖到脚面上了,田野有点不能习惯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和关怀,哆哆嗦嗦地看了一眼奶奶,又拿眼去看姐姐。
田橙也不多话:“支书伯,您也看见了,我和我娘的棉袄里面,全都是这种东西,我得把我爸的抚恤金拿回来,给我和弟上学,我娘前几天病了都没钱看病,还得给我娘补补身子,再买点棉花给弟弟做衣服,这离着数九天还有十几天呢,不烧柴,棉袄又是这个样子,真的会冻死人的。”
饶是喻兰川向来冷峻,不动声色,脸上也露出了惊诧和心痛的神情,而田金贵已经顾不得在王学礼面前丢脸了:“你们怎么不烧柴,我看见野子每天都拾那么多柴禾。”
话一问出口,田金贵就知道自己问了傻话,不由得看向田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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