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给朕说一遍!”
萧家宗室的代表果然捧着萧齐衍曾经穿过的披风,逼着萧王燧下旨赐死自己的亲娘林羽儿。
“王上,您难道忘了太皇太后临终前说的嘱托?祖宗的江山和一己私情,孰轻孰重?如果您一味罔顾私情,而置万民与不顾,国之根基不存,王上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如何面对黎明百姓?”
萧王燧忍了又忍,克制着情绪,说道:“如果朕记得没错,五月初,萧齐衍破获胡族重要情报、为国防患于未然。你们众口一词,在朕面前力荐,要让他统御北境、东境两面边军。隔了不到三天,郑道谋逆,你们立马让朕把萧齐衍召到帝都询问。刚开始,你们代表宗室据理力争,在朕跟前把管仲、周公全搬出来一遍,来形容萧齐衍对朕、对宗室、对这个国家的重要性。也是时隔不到三天,马上又跟着外戚一个说辞,说萧齐衍功高震主、乾纲独断、有尾大不掉之势,让朕不要再妇人之仁、姑息养奸。好!这都算了,朕今天这才刚刚按照你们的心愿,把萧齐衍打入天牢。你们又查出他跟朕的娘亲有私情,要让朕为了王室颜面,连同朕的母后一并处死。朕为了国之大意,可以牺牲掉任何一个人。祖宗的江山当然重于私情。然而,你们每天一个新说辞,今天呈上来的罪证,是让朕把人家贬为庶民,明天呈上来的,就是让朕把人家满门抄斩,后天可能发现满门抄斩还不够,还应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列祖列宗既然以”仁孝”二字立国,仅凭一件披风和那些陈年旧事,就让朕把自己亲生母亲赐死?那要是有一天,又有人拿出证据来证明,朕的母后是恪守妇道、忠贞守节时,又该怎么办?你们是能让她死而复生?还是你们想让朕,背个不仁不孝,枉为人君、枉为人子的骂名呢?!”
“……!”
宗亲代表们被问的个个哑口无言,但右丞相萧韫不点头,他们又不敢走。
萧王燧想了想,转而对萧韫说:“皇叔公,要不然您看这样行不行,明天朕让宗室和众位大臣把萧齐衍所犯的罪行,再详细核查一遍,确保没有疏漏。等你们都登记、核查清楚了,朕再最后下旨定罪!”
萧韫见萧王燧已经让步,也不宜把他逼的太狠,于是点头应允了。隔天,萧王燧在大殿上征求意见,宗室没反对,外戚也觉得萧齐衍反正必死无疑,罪名多一条少一条无所谓。赵恒月抓住萧王燧的缓兵之计,每隔一阵,就让人去“揭发”一条,反正,萧齐衍的罪就是迟迟定不下来。
吴胜很快警觉,他害怕夜长梦多。但他的人一逼萧王燧,萧王燧就做出一副万分为难的样子。把萧家宗室那一套列祖列宗、江上万民翻出来背一遍。意思是,“宗室在替祖宗监督着朕,他们有废帝之权,朕有什么法子呢?”
吴胜本来就对萧家宗室那些家规嗤之以鼻,萧王燧这么一引导,吴胜就把矛头对准萧家宗室那些人。说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好了,弄得堵不住悠悠众口,还没办法处决萧齐衍了。宗室也很火大,那些揭发瑨王府的,绝大多数都是外戚阵营里的人,还整天揭发的没完没了,现在弄得结不了案了,反倒怪起他们来。
终于熬到了年关将至,朝堂各方势力开始放松警惕。毕竟折腾的一年到头,油水也捞的差不多了,是该趁着过年前后好好享受一番。
与此同时,赵恒月的外围筹备工作,也即将进入尾声。她还在萧齐衍的暗中指导下,替萧王燧集结了一支只听命与王的队伍。这支队伍里,绝大多数人都是些手握兵马粮草的实权派将领。
看着萧国地图上那些勾勒成块的区域,还有清晰排布的战略分署,萧王燧陷入沉思。他问赵恒月,“这么说来,萧国版图内所有的交通要道,都不属于老百姓。官道是官府的,水网是清风阁的,路上这些枢纽,要么被江湖势力盘踞,要么被地方豪强掌控。总的来说,就是官府、地方豪强和江湖帮派勾结,各自资源共享、利益交换?”
“对!”赵恒月点点头。
“可是,核心区域盘踞了这么多复杂的江湖势力,哪里才是最适合的行动地点呢?”
赵恒月迟疑片刻,走到地图前,果断在西南方向圈出一块。
萧王燧顺着她所画的区域看过去,皱眉问道:“为何?”
“王上和众位将领是按照行军打仗的思路在考量,但臣妾是一个江湖人,也是一个生意人。此地,按照我们的行话叫做四方居!意思是,它居四方之便,离瑨阳、紫邑、临安、帝都都很近,可以四面兼顾,在最短时间内做出反应。”赵恒月说。
“这怎么可能呢?瑨阳、紫邑、临安、帝都四个地方相距甚远、天差地别!”萧王燧不信。
赵恒月随手拿起朱笔,以“四方居”为中心,勾勒出四条绝密商道。
“比如:只走陆路,从瑨阳到紫邑少说也要马不停蹄个把月,可是先到临安再借助水网到烟雨城再走横溪抄近道,满打满算只要九天。如果按照这四条商道,顶多四天。臣妾做生意,必须要时刻抢占先机。更何况,如此大事,臣妾岂敢欺君罔上、信口雌黄?另外,此地盘踞的势力是南盟,我们北境阎王殿跟他们是死敌。我在那里遇刺,他们如何逃得了干系?”
“那朕想再多问一句,按照现在江湖的划分,是不是各商行依附各大帮派,各大帮派又归属于各大联盟,而这所谓的联盟就是跟现在朝堂各大派系一一对应的?”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现在,对各大帮派来讲,有奶就是娘。而对朝堂派系、世家大族来讲,哪个帮派能给自己阵营带来最大利益,就给哪个帮派提供最大化的便利。”
“那你刚刚说的这个南盟,又是跟哪些朝臣搅合在一起的?”
赵恒月想了想,简单介绍道:“南盟最开始是杀手组织,替梁王府暗杀政敌、仇人和一些不好处理的敏感人物。他们又分做十部,以十方神兽为信物,每一方都有一个掌门。各个掌门将东南之地帮派,收揽到自己名下,但每个掌门实力、手段、能力都不一样,经过若干年分化,他们基本都脱离了原先本主,也就是梁王府的掌控。现在梁王、燕王、腾王、淮西、淮南王,都跟南盟宗主有私交,加上他们每块封地各有特色,除了在水道这一块,南盟不占优势,其他方面,他们比腹地这些大帮派更加得天独厚。从帝都派个巡察大员去他们管控的地界走一圈,走官道,少说也要三四个月。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他们做好一切准备了,所以朝廷每回派下去的人,看到的都是那里的百姓丰衣足食、一派歌舞升平的场景。但实际上,这些区域的地方官各个都是土皇帝,商人受盘剥、百姓受压榨的程度,比临安这些地方更为严重。总之,此地雁过拔毛、兽走留皮。所以,这块区域的民怨是积的最多、最深的。稍微有点大动静弄出来,那些小帮派、贩夫走卒、当地老百姓……只要深受其害的,都会跟着痛打落水狗,根本不用刻意再怎么组织了。”
“可是,这样的地方,一旦民愤、民怨控制不住,全国各地恐怕会揭竿而起。”萧王燧不无担忧。
“不会!”赵恒月很肯定地说,“领地豪强、世家大族、宗亲权贵,现在手中都掌握着绝大多数的人、财、物力。他们割据一方,也有自己势力范围的划分。他们不敢把民愤、民怨闹得太大,一看到有这个势头,就会想法子去找这个平衡点。很多时候,大家都想为了长久的利益,忍下这一时。所以他们会联合各大帮派牺牲自己的利益,来暂时平这民愤。因为他们也知道,把老百姓逼急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便在这个暂时妥协的局面出现时,王上必须马上抓住时机,制定出针对地方的法律法规,一点一点把百姓失去的利益再从地方豪强和帮派的手里抢回来。就跟我们做生意抢市场份额一样,由少到多、日积月累。在接下来的几十年时间里,情形会不断变化、转换,敌强我弱的时候,王上就高筑墙、广积粮。而等到有能力开始跟朝臣、世家大族谈条件的时候,王上就一定要痛下狠手,让他们刀刀掉肉,最终达到还利于民的目的。”
萧王燧听赵恒月把帮派、商战、治国、打仗混在一起说,深受启发。转而,他看似无心问了一句,“那北境的军队、官吏又跟阎王殿达成了哪些利益平衡点?”
赵恒月早也准备好了答案,她从袖中掏出厚厚一本奏呈,诚挚道:“王上,萧齐衍向来与我是两路人,北境的军权从未被任何帮派染指。以我这个冥王为首的阎王殿,所有的罪行都在这里面了。而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原因也逐条罗列清楚。有些预期的结果已经达到,而有些还有待三年五载、十年八年,或者更长时间来印证。王上且稍微耐心等一等,至少看到了结果再盖棺定论!”
萧王燧接过奏呈,随便一翻,就看见其中写道:**年**月,前冥王勾结清风阁、染指帝都份额,谋划如何独霸北境商政大权。为防止阎王殿进一步向北境官场渗透,于**年**日,以赵恒月为主谋,蓄谋杀害前冥王,并人为引起阎王殿地宫坍塌,死伤人数共计**人。阎王殿元气受损、所直属帮派势力削弱,北境官场逐步与地方豪强泾渭分明。
**年**月,以赵恒月为主谋,蓄意挑起帮派争端,并乘机抢占原属**地商道,重金贿赂**名地方官,贿赂名册如附录,该商道与其他二十三条枢纽要道均与世家大族贾氏、谢氏、刘氏、公孙氏……有利益均分协议,后以赵恒月为首的赵氏商盟逐渐蚕食吞并商道,于**年**月经过官府备案,正式移交平城、樊阳两地边军,用以驻防。所有商旅税赋一律统一上交国家。
……
“朕一定会逐条查证清楚,如果十年八年之后,实事证明瑨王妃你只是假公济私、滥杀无辜,朕可绝不会手下留情。到时候,朕可真会拿你们瑨王府开刀的!”萧王燧严肃地说。
“臣妾明白!有些手段的确不妥,但江湖终归与朝堂不同,以理服人是行不通的!这些事,瑨王府众人的确并不知情,臣妾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王上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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