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刚过,院子角落中的那棵柳树已然萌了新芽,鹅黄色的嫩芽柔弱,藏于浓重的夜色当中。
长嫂周氏关了窗户,待回过身,便见不甚规矩跪坐在床上的乐初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三千青丝拂过脸颊,越发衬托得巴掌大的脸儿雪白。
周氏赶紧走过去,拽过一床花褥子,将那人儿捂了个严严实实。
看着随风晃动的烛火,不由得头疼,“小祖宗,你哪怕是躺在床上睡个昏天黑地都好,非得要跑出去同人耍什么长鞭,这初春的天儿那么冷,若真是受寒,如何了得?”
再怎么恼,却也是拿了怀中的人无法。
人人都晓得,姑苏墨家十七子,有的喜文,有的好武,都是谈吐不凡的谦谦君子,唯独这十七,看着弱不禁风,折腾起来能将人折腾得去了半条命。
今日逛青楼,明日喝花酒,赶上路见不平出风头的时候,恨不能拆了姑苏城楼。
不贪财,却十分好色,见着模样周正的姑娘便走不动步,想方设法想拐了往家里带,彻彻底底是个混世魔王小王八。
殊不知,这十七郎,其实是十七娘。
老夫人生十七时,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好,故而墨隐小娘子方生下来就是个病胎,为了能把皱皱巴巴的小十七养活,是将人当成男儿来养的,吃穿用度不说,玩儿的学的也全是男子喜好的。大事小事,全都由着本人做主。
晃眼十多年过去了,老父亲老母亲驾鹤西去,众多哥哥们陆续成家,那么多位嫂嫂进门,莫不是争着抢着疼那唯一的小姑子。
故而,本就众星拱月的小十七地位更上一层楼,嘚嘚瑟瑟,即便在姑苏城横着走也无人敢说句什么。
都知道的,姑苏墨家富可敌国,能同墨家结亲的人家也都不是好惹的,强强联手的好处就是,不论乐初捅出多大的篓子,都有人给她善后……
周氏却是恨家中给了乐初这样的底气,虽说乐初本性纯良,甚至还有一股子江湖大侠的豪爽,小打小闹也闯不了弥天大祸,但女子终归是女子,及笄了,都在商议亲事了,不能再惹是生非了!
否则,世人还真以为墨家嫁过去的是个俏儿郎。
毫无自知之明的某人一拍胸口,无所谓道,“受寒有什么了不得的,大嫂,您可是没见,我将齐六郎抽得皮开肉绽!”
“你说什?”周氏一口气没喘上,一双美目都翻了白。
乐初吓得一跳,赶紧揭了身上的褥子,巴巴的给周氏顺气儿。
一面宽慰,“嫂子莫急,我没将人打死,还给他留了口气儿的。”
“你简直胡闹!”周氏杏目一瞪,少有的厉色,“六郎是你夫君,婚期在即,你怎敢将人打伤?小祖宗,你有点儿心好不好,即将为人妇的大姑娘了,莫要再行这样没规矩的事。”
乐初舔舔嘴角,没敢吱声,严格说起来,这还真不是打人一顿的问题。
她是想等到成亲那日,寻了只老母鸡送去同齐六郎拜堂,然后携了银票细软溜之大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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