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裴眼中不自觉地沁出笑意。
果然如她所料。
行过册封礼,赵澍的身份已经不比从前,即便是和辈分上得喊一声皇叔祖的庄亲王一同领了皇命出来办差,也是能和后者并肩而行的存在。
庄亲王尚且要礼让三分的人,这些个地位低微的官兵就更甚了。只怕赵澍的马车他们搜过一次,就不敢再搜第二次了。这是在维护位高权重者的面子,同时也留下了一个可乘之机。
她当时就在想,倘若她是那名刺客,在身上负了些伤跑不远的情况下,恐怕就会选择躲在那马车内——万一有机会挟持庆王,逃生的机会就大大增加了。
最终她赌对了,而且那名刺客,果真就是赵晏。
她松了口气,开始打量起面前的少年人。
他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黑衣,黑色的面罩歪歪斜斜地散落在脖颈上,面白如玉,瞳仁如墨,容貌俊秀得不似刀尖舔血的刺客,反倒像是某个书香大家中因起了叛逆之心背着长辈耍大刀反倒伤到自己的小书生。
见周裴望过来,少年人的眼神也接了上去,他好看的嘴唇因失血有些发白,右臂无力地垂落,血珠缓慢地顺着他修长的手落下,染红了整只手。
少女的柳眉竖起,侧过身子翻找着马车座下的箱笼。
一旁的木槿看着欲言又止。
她坐了一会儿,想明白了姑娘方才的用意。
那官爷说得清清楚楚,马车是搜过的,偏偏却又让她们正撞上那刺客,若是大声嚷嚷出来,恐怕立刻就会有人怀疑到庆王殿下头上。姑娘能为了殿下只身闯春水楼,肯定不愿意殿下的声明受损。更何况,若是激怒了刺客,刺客一怒之下要了她们的命也说不准。
可,姑娘看上去是要替那刺客处理伤口……实在是不妥当。
她们两个女子和一个年轻男子同处一辆马车,本就是天大的不妥当。姑娘纵有医术傍身,到底是女子,替一个男子处理外伤,让人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她思绪纷纷之时,周裴已经从箱笼中翻找出一件雪白的中衣和一件玄色的外衣。
世家子弟出行,为了应付突发事件,一般都会在马车里备上三两件备用的衣物,天家的规矩更大些,她瞧着,赵澍出门一趟竟是带了七八套衣服。
赵晏眼巴巴地看着,开始用残存的理智思考这姑娘究竟还想做什么石破天惊的事。
却见她挪了两步坐到自己旁边,掀开自己右臂的外袍,盯着他简单包扎的绷带看了一会儿,叹气道:“你这包扎的什么啊?血还在流呢。”
想来这时候的他也还没上过几次战场,否则简单的包扎技术应该比普通的医者都要好才对。
周裴看着少年还未经历多少沧桑的稚嫩脸庞,一时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叹息。
她摇了摇头,准备解开赵晏的绷带时,一旁的木槿终于忍不住道:“姑娘!”
男女授受不亲啊。
何况是这么危险的人物。
“他这个样子,一会儿一出去全天下都知道是我们包庇的他了。”
木槿听着周裴的解释,看了一眼已经驶出西市的马车,只得放弃了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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