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近十年王家却有些人才凋零,并无惊才艳绝之辈,相反的,琅琊谢氏的谢公讳安性情闲雅温和,处事公允明断,不专权树私,不居功自傲,他为相之后,深得民心。而此次自淝水之战后,谢氏更是隐隐有能与王氏并驾齐驱之威望。
世情如水,有起就有伏。荥阳郑氏也可算是百年门阀,在前朝的权贵圈里完全不输王谢两家,说起历史悠久比起琅琊王氏都更胜一筹,然而南渡之后……不过是家主一步棋差一招,没有提前在吴地联络各大士族,建立自己的势力,便满盘皆输,一下子沦为二流的世家。
她想起自己在郑家为数不多的几次见到父亲,他都是风尘仆仆,一脸的疲累。父亲同母亲只言片语间,可以听见父亲带着略有些自豪的笑容说起自己又如何入了哪位贵人的眼,然而那不过是王谢世家的那些旁支中的旁支罢了,母亲却也笑着恭喜父亲,言道终有一天能够攀上真正的权贵们,得他们青眼便可青云直上,大展鹏程云云。
即便是现在,郑氏也不敢相信自家这位看上去不过是有几分美貌,实则平庸至极的女儿能得了陈郡谢氏家主嫡子的看重,定然是谢氏旁支的那些纨绔子弟假借家主之名招摇撞骗吧……不过最好笑的是,最后还被人赶回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想起臧俊的叮嘱,她咽了口口水,堪堪忍住自己想细细询问的好奇心,然而她一双美目却忍不住上下打量着萩娘,想要从她眼中找到羞愧,忧惧的神色。
在谢氏老夫人处陪伴左右?谁爱信谁信吧。
萩娘心中确有几分惴惴,但并不是郑氏想象的那种。她请安后从容地慢慢起身,一脸温顺的样子在郑氏看来却并不真的温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清澈如水,那神情自在淡然,有一种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荡。
郑氏在确认萩娘确实眉锁肩直,并无不妥后,不知是失望还是得意地叹息了一声,屏退众人道:“大娘啊,不是母亲说你,是你父亲要我提醒你,我们臧氏虽是名声不显,但也是士族出身,族谱上颇有些出众的前辈祖先,是以我们不管在任何境地,都要自重自爱,不可让祖先蒙羞。”
这便宜老爹!
明明自己欢天喜地恨不得把自己送到谢家做妾以换取好处,现在看看事情不成又来甩锅?
萩娘握紧了拳头,咬了咬嘴唇道:“是,女儿谨遵父亲母亲的教诲,不敢有违。”
郑氏瞥了一眼她如花瓣一般的嘴唇,微微皱眉,十分真诚地轻言细语劝道:“母亲也不舍得见你为难,都是我儿长得太过娇艳了,然而每个人的相貌需得和身份匹配,似你这般过于貌美的小姑,即便是机缘巧合入得高门,也会受门第的拖累,不过潦草一生罢了……若我是你,定然不愿如此。但凡女子有些气性的,都绝不会为人妾室……故而须得有一个温柔儒雅,身份相配的男子,能够以你为正妻,爱你敬你,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方能得善果。”
萩娘愣了一下,差点没忍住自己诧异的表情,这郑氏这慈母演技太逼真了吧,果然是真的来和自己交心不成?飞快地将郑氏的话细细品味了一遍,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努力装作害羞的样子弱弱地答道:“承您吉言,女儿自是唯有顺承父母之命的,绝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郑氏满意地笑了:“大娘明白就好。几日后我们家将有贵客,届时大娘自是还得辛劳一番。”
她叫来贴身丫鬟翠环,吩咐道:“扶大娘回去吧,这几日都不用来请安了,好好休息。”
萩娘可不敢让翠环扶,这个家里,凡是和郑氏亲厚的人,她一个都不敢惹,在郑氏院门前便让她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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