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长川捡起护士站前的一个保温瓶,朝四周看了一圈。她正想把保温瓶交给值班护士,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上有点黏乎乎的,好像是保温瓶里的东西洒出来了一些。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头,上面沾有一点暗红色的东西。虽然量不多,她却似乎闻到了一种奇特的气味——这气味她好像在哪里闻到过,感觉既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她一边蹙着眉头思索着,一边往自己的病房走去。
莫长川是这医院里的长驻病人,一直住的是单人间。她坐回病床上,拧开了保温瓶的盖子,一股比刚才手指上沾到的更为浓烈的气味一下子飘满了整个病房。
“这味道……好像是……”她看着保温瓶里浓稠的暗红色的液体,轻轻晃动之时还能看到很多个白白嫩嫩圆咕隆咚的团子。她不慌不忙地从床头的柜子拿出洗干净的勺子,在保温瓶里打捞了一番——一共有九颗。
凝视了许久,她有点拿不定主意——面对陌生的食物,她是从本能上抗拒的。然而这保温瓶里的东西就像有什么魔力一般,使她的内心本来对食物的排斥感逐渐地减弱。她最终还是抵不住那股熟悉的香味,用勺子舀了一丁点暗红色的液体,送到了自己的嘴边。
当尝到那香甜软糯的口感之时,莫长川那许久不曾躁动过的味蕾竟像是活了过来——是陈皮红豆沙!而且是经过长时间文火熬煮成沙的红豆,并不是外面的店铺常用的通过机器把红豆打成碎末之后煮成的。让她吃惊的是,这陈皮的份量控制得十分精准,多一份则苦涩,少一分则逊色。她再次用勺子在保温瓶底捞了几个来回,却几乎没看到任何陈皮的踪影。然而她还是不死心,舀起满满的一勺,在灯光下仔细观察着,这才发现了端倪——原来如此,是把泡过的陈皮切成了细丝,再放入红豆沙中细火慢熬,让陈皮的味道逐渐渗入到红豆沙之中。制作之人似乎非常细心,把陈皮切得如此地细,哪怕吃到了也只会让它的香味稍稍增加,但又不会因为量太多而感到苦涩影响口感。莫长川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如此仔细地端详过一种食物,不知不觉中她竟仿佛忘记了自己一直以来受到的困扰。
她又从红豆沙里捞出一个白嫩的团子,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口。团子被咬开的刹那,里面的黑芝麻花生馅儿立刻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和着散发着陈皮香气的红豆沙,加上糯米粉外皮香糯细滑的口感,这丰富的层次竟让她忍不住有吃第二口的冲动。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莫长川跟平常一样充耳不闻不予理会。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再次响起,她依旧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但敲门之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停顿了片刻才缓缓地推门而进。
“小姐,今天的花开得很灿烂呢……”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只听到了十分轻微的响声。来人慌忙捡起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花束,把手上的东西都放在病房一边的凳子上,难以置信地跑到莫长川的跟前,“你……你这是……在吃东西?!”
莫长川瞥了他一眼,仿佛是在看一智障人士似的,并没有回答任何的话语。她舀了一小勺红豆沙,递到那人跟前,另一只手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那人明白了她的意思,使劲嗅了一下,却突然像被人点了穴一样,喃喃自语道:“这味道……好像太太做的陈皮红豆沙!!!”
莫长川从保温瓶中打捞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团子,咬开了一个小口,让里面的馅儿都流淌出来,又递给了那人看。
对方手忙脚乱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老花镜,才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她手中的东西。“黑芝麻花生馅儿的汤圆……可惜了……”
莫长川没理会对方失望的表情,把勺子里的团子递到自己跟前,一口就把整颗汤圆闷到嘴里,只稍稍咀嚼了几下就把它咽进了肚子里。
“哎哎哎……小姐,使不得使不得!!!你太久没吃这种非流质的食物了,糯米粉不好消化,你得嚼烂了再吞咽……”那人苦口婆心地劝说了一番,终于抢过了莫长川手上的勺子和保温瓶,盖上盖子放到了远离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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