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这让人找不到出口的沉寂终于被这一声吼给打破,大家都舒了口气般,不管下面发生什么,总归是从尴尬境地里解脱出来了。
沈梦茜被镇了一下,但从小被宠爱惯了的女孩,虽然被沈从军这个一直严肃的二叔责骂有片刻的委屈,但马上据理力争:“我没胡闹!这是真的,陆思城就是同性恋,早年他就承认了,闹得沸沸扬扬。我有个闺蜜的姐姐告诉我的,绝对真的。只是陆家势力大,后来把这个事给压住了。你们大人也不打听,要把这样的人介绍给我们!”
李娟连忙拉住梦茜往外走,嘴里说:“道听途说的事不可信!”“妈妈,是真的呢!”梦茜不依不饶。
陈丽倒吸了一大口气,看了看自己两个女儿,什么话都没说。娉娉婷婷一直问她,她都示意不要多嘴。再看沈歆惠,这么藏不住的人故作了一下惊讶,还是恢复了平静。可见,应该早就知道了。
我虽然面上平静,但把在座的人都冷冷地看了一遍。赵玉兰稍显紧张地瞟了我一眼,马上恢复寻常语气:“这些扑风捉影的事情也就你们这些爱嚼舌根的小姑娘会信!”说完,看了一眼沈从军,希望他再救个场。
“大哥,女孩子小随便聊聊天没什么,但是影响到别人的名誉,那就麻烦了。你也知道陆老先生对我们的心意!”沈从军目光凌厉地看向这一家。大伯沈从国两颊微红,沈浩宇连忙陪了笑脸:“二叔说的是。梦茜就是小孩,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不会信的,也不会乱说的。时间也不早了,我还要去子玫妈妈家接孩子呢?我们先走了。爸,轩轩点名要你接呢!”说完,他起身跟大家点点头,护送父母妹妹向门口走去。
“堂哥,等一会吧,事情还没有商量完啊!”
经过他们这么一闹,我已经基本理出了事情的脉络。沈从军兄弟三人是知道陆思成这个人有问题的,但是陆老先生有想法与沈家结亲,应该是答应参与新江计划。面对这么大的诱惑,让整个集团翻几番的好合作,他们狠不下心放手,必须在自己的女儿中选出一个。我这个没妈爱没爸疼的大女儿成为最佳人选。没到最后,这一屋子都是我的亲人,我不想把人性想得坏到极致。我想,或者他们觉得我名气不佳,又出身不好,能做陆家的媳妇,对我而言,也不失为良配。
那么怎么样让我这个刺儿头答应呢?直接说和逼迫,对我估计都没有用吧。那就众目睽睽之下,明面上这几年我和赵玉兰关系缓和,我又寄于沈氏公司生活,不至于为了这个小事驳了父亲与后母的面子,最后会勉强应下。
应下之后,他们想凭借陆思城的财力和相貌,我这么一个唯利是图的女人,一定会舍不得放手。陆家那边,陆思城无非要个表面的妻子,好堵住悠悠众口,至于人怎么样他们已经不大计较。退一万步来说,我好歹是沈氏的女儿,项目合作方的人,两家联姻对企业发展也有好处。如此两全其美,皆大欢喜,绝对是件好事!
那么,接下来就是对策。
他们请来亲戚,大家合力唱一出戏。舅舅家是绝对知道内情的,她们在戏里充当促进气氛,增强矛盾冲突的作用。三叔妻子陈丽可能不知道,三叔跟她貌合神离,这等大事不一定会与她合谋,主要是怕她坏事。而且赵玉兰会认定凭陈丽性格一定会也争着能让自己女儿也参与相亲,在客观上对这场戏有了真实化的提升。反正到最后,就算答应让她女儿们也去相亲,但第一个相亲的人依然是我。到时候陆思城一眼相中了我,陈丽也不好有什么意见。
关键人物是女配角李娟。李娟和赵玉兰绝对是对过台词的,每一句话一个关口她们都设计好的。她们的对手戏是做给我看的,让我领情的。本来我真的想领情了,可是她们没有把握好梦茜。
赵玉兰必然告诉了沈歆惠,因为怕她真以为这么好的事父母给了我。她虽然饱受宠爱,但危机意识很强,我好歹是亲女儿,爸爸再不喜欢我,也会分了她的东西。沈歆惠一旦也参与反对不让我第一个去相亲,那么戏的真实度就太高,我会真的坚决让给了歆惠。
沈梦茜,我刚才说了她们没法把握。一个,因是陆家隐私,他们怕梦茜知道忍不住在她的名媛群里散播。被陆家知晓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不敢告诉她。这一点他们相信歆惠更成熟。第二,他们过于轻视梦茜,想着无非就是跟娉婷两姐妹一样。到时候赵玉兰假装答应让梦茜也参与相亲。凭借梦茜对自身条件的满意和自信,她相信只要她见了陆思城,陆家选择的人一定会是她而不是我。所以,赵玉兰相信梦茜会同意,不会很在乎自己第几个去相亲。
但是,她们遗漏了一点,网络交流太方便。梦茜得知家里要有睿骋这样的上界名流联姻,而自己即将成为陆家媳妇,这样的事是一刻都等不及要炫耀的。她一定在群聊里得瑟了几句,那些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女人们除了炫耀、踩死,有几个为朋友真心高兴的。梦茜说一个名字,她们马上几个群散播、深挖。毕竟陆家树大招风,一定会有人知道些内幕。那么,梦茜得知后,恼羞成怒,或者觉得自己比父母更了解真相,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当场说出。
就这样,一场精彩的大戏被踢了台!
现在剩下我的表态了。我是给大家如此一番苦心经营的面子呢,还是也在上面踢几下,好发泄我对他们无耻的不满。在场的人都看向我,我既然把人给叫住了,总得说点什么表态:“我看这个事情还是听我爸爸的吧!”
其实,哪怕明明知道事情已经对我来说是最坏了,我也总是习惯性地在黑暗里想找到一束光,哪怕它微弱,哪怕它有时候来得晚一些,我总想,凭借着那束美好的光芒,我可以有勇气在黑暗里走下去。既然有光,黑暗也终究不会长久。我记得来沈宅后的两年,我长个很快。一下子从稚嫩的小女孩出落成大姑娘。那天傍晚,沈从军回来得早,我刚好从厨房了喝了口水,他可能喝了一点酒,看到我有点愕然。听我唤他爸爸,闷闷地应了一声。我转身上来,他又叫住了我,说:“这些短了的裤子就不要穿了。可以再买。”哪有女孩子不爱新衣服的,我到沈宅后,赵玉兰除了一开始做戏给沈从军看买了些衣物给我后,就不大管我。我长个快,那些衣服穿起来都有点紧巴巴。我备受别人嘲笑的目光,平时都尽量穿校服。沈从军这么一说,我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很少见他,更不敢再说阿姨的不是,只是这么对视了好久好久,我才说了句:“好的。爸爸。”我没有指望情况会有所改变,只是心里有怯怯的欢喜,毕竟他关注到了我,也在关心我。第二天,赵玉兰带着我和歆蕙去买新衣服。虽然我买的都是过季平价品牌的衣服,虽然我都没歆蕙新买的零头多,但是我已经很高兴。
所以,我理解我此刻的希翼,那是对亲情最原始的信任。我像那个晚上一样一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好久好久。
沈从军避开了我的目光,看向大家,他说:“陆思城是我故友的儿子,我很清楚其为人。我们如果能与陆家结亲,当然是好的。”我的心如一只小兔子,都快蹦出来了。我有心愿达成的喜悦,不是因为我不用见陆思城,是因为原来真的没有最坏。正当我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等待着他说“但是”的时候,沈从军继续说:“我希望我们家的女孩子都去见一见,到时候他看上谁,再好好相处。”在座的都舒了一口气,明明说大家都见,但是经过刚才那出戏,他们也都聪明地预见到,这个人必然是我。陆家和沈家一定是达成了某种共识。所以,所谓的大家都见一见,不过就是我见了。甚至到这一刻,我突然悲观地预见到,哪怕我不见,他们也是有办法把我嫁过去的。除非我无欲无求,除非我回杨柳村去,除非我再也不想要争回什么。我做不到。他们看我这几年爱钱如命,以为掐住了我的命门,所以十分里早已有了八分把握。做场戏,大家都客客气气,说不定瞒天过海,我也欢欢喜喜,算是亲人们给我一个体面。
我似乎站在一座威严的城墙下,看着它倒塌,我被砸得浑身是伤,却动弹不得。我的皮肤莫名的疼痛,这种疼痛总是在我最难过的时候卷土重来,我不能已经被大家刺得鲜血淋淋了,还要示弱,让大家笑话。现在的我不能!既然大家都在等我一个字,那就爽快地给大家吧。我身体微微往后,把脚慢慢地抬起,从包里拿出了烟,根本不管会客室的封闭,用熟练的动作把烟点起来,深深地抽了一口,吐了出来,伴随着烟雾的,还有我一个字:“好!”
我拿上包,往门外走,边走我边说:“阿姨,你种的蜜橙子特别好吃,我让老赵给我装几个带走哦。谢谢喽。我过几天再来看你。哦,相亲的时间确定了,跟我说下,我好打扮打扮哦。不然怎么比得过梦茜呢?”
我把烟丢在会客室昂贵的地毯上,闻到那一股淡淡的焦味后,才放心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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