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味浓郁的卤汁滚动如涛,翠绿的芫荽和碎碎的小米辣诱出棒骨独特的卤香。许仙仙半天未能下口,只能用筷子先把表面的肉给剃下来,就着芫荽拌了整整一碗。
卞识微坐到她面前时,正巧看见一钵带肉连筋的骨头,而少女正一手汤匙一手木箸,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食物。
“剩这么多?”卞识微皱了皱眉。
许仙仙嚼完嘴里的肉,擦了擦嘴问卞识微:“你和他说什么了?”
“总之暂时不会过来烦我们,”卞识微瞥了眼自己盘中的酱骨和少女碗中的,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你饭量怎么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前两天你不都只吃点猫食吗?今天怎么就……和我吃的差不多了。”
许仙仙并不接受“猫食”和“海量”两种说法,她朝着大惊小怪的卞识微回应:“用力气和脑子的时候,吃得总会多一点。不怎么用的时候,能有多饿。”
卞识微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他神神秘秘地问:“难道今晚就会出事?”
许仙仙摇头:“不一定,静观其变吧。不是你说的吗,不要做出头鸟,总归不是冲着百战峰和衡峰去,又不看杀多少妖魔。”
卞识微点头:“对,你能想明白就好,我就怕你跟人打起来。”
许仙仙不解:“我是这样的人吗。”
卞识微突然地不说话了。
于是许仙仙也闷头吃起肉来,卞识微看不下去:“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不知卞霞听懂没有,他接着问:“你是女孩子,你是不是嫌吃起棒骨姿态不雅,所以才留下这么多?”
少女抬头看他一眼,少有地心虚,“嗯”了一声,小声解释道:“我不吃骨头的,我只吃骨头上的肉。”
卞识微早觉得这少女的身份并非她表现出来那般,此刻心中更加生疑,但又无可奈何:“行,那给我吧。”
许仙仙连忙保证:“好,你吃骨头时我不抬头。”
卞识微想起他家里的姊妹们,忽然觉得这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小大人竟有些可爱。
“坐以待毙”且毫无动力的两个人闲来无事,看着一大帮人进进出出,即使是留在驿站内的,也好多正襟危坐,几乎要怀疑起自己的战略来。
黄昏已过,夜色迫近。
许仙仙将在窗户上趴了一个时辰的脑袋收回来,到隔壁去找卞识微,一进门便惊道:“你房间为何这般小。”
卞识微苦笑一声:“一百二十人就一间两层楼的小客栈,构造这幻境的仙人大约也费劲心思了。”
许仙仙想了想:“我听到那些不见了的人里面,也有女子,如果真不回来,你可以去住他们的房间。”
“你从哪儿听见的?”
“就这么听见的,”在外的小修士们渐渐都回到客栈内,楼里小小吵闹一阵。许仙仙往楼下看了眼,还有不少扎堆聊天的少年少女,仿佛在这半天内就忽然熟络起来,“今天大概是没什么动静了。”…
卞识微也点头:“毕竟是头一天”
谁料话音刚落,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像是有好多人从什么地方跑过来,声音太杂,许仙仙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笃笃笃”接下来是纷乱的踩踏声,极重极快,有什么人跑上了楼梯。
许仙仙和卞识微正巧站在门口,此时撞见一个满头大汗刚跑上楼来的少年:“回来了回来了,甘国田和房苏琴他们几个都回来了!就在下面呢!”
许仙仙露出微微困惑的表情,卞识微则一脸正色对那人道:“好,我们这就下去看看。”
“甘国田和房苏琴是谁?”许仙仙问。
“不知道,”卞识微摊了摊手,望了眼那人的背影,“但你应该不希望他一直拉着你说话吧。”
那少年效率不错,半炷香时间没到整栋人都知道了,原来是那失踪的七人里回来了两个,两个都伤得不轻,一个还昏迷着,正在楼下疗伤。
许仙仙有几分好奇,到楼下时正看见两个木修在帮忙调息。那呆坐着的方脸少年,也就是甘国田,一只胳膊拿木板吊着,一条腿拿白布裹着,脸上和脖子伤都有血痕,旁边是一盆泛着血腥味的热水。
而另一个姓房的少女虽是轻伤,却不知为何昏迷着迟迟不醒,被扶到了房中歇息。
少年的意识还算清醒,只是脸色蜡黄,看上去像是受了十足惊吓,描述着他所看见的场景:“蛇,好大的蛇!它眼睛有一扇门那么大,舌头上挂着刺,一爪子扇过来,脑袋就像被木槌砸了似的发蒙。我和志新兄、斯林兄他们几人联手也不敌那巨蛇,只能勉强应付,反而被那蛇怪喷的毒气熏晕了过去,醒来时只剩下我和房姑娘两人,在一口石头井旁边。”
“本以为这已是不幸,没想到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堆的蛇来,个个凶恶无比,将我和房姑娘围住。幸得我乃是火修,那些蛇数量虽多,但到底怕火,我二人受了些惊吓,好歹也算是把蛇群赶走。”
众人听到这里已是屏住呼吸,整个大厅无比安静。
“没想到房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蛇咬了一口,或许是带毒的,所以晕过去了。我于是背起房姑娘,勉强将她带回来。”
许仙仙将目光扫过他的脚踝,裤脚处果然磨出不少血,鞋底的泥也十分湿滑。
“那志新兄和斯林他们……”想来是相识之人,语气担忧道。
甘国田的脸色很不好看:“那蛇怪实在可怖,遇上它实在不是什么幸事,我今日且歇一歇,明日便去寻志新兄他们!”
几人安慰着他,纷纷让他好生休养,又有问起与那蛇怪打斗细节的,甘国田脸色难看,说那蛇隐在黑雾中,鳞片墨绿,坚硬得像盔甲一样,只有法术才能伤到它。
受到众人的宽慰,甘国田的也不是什么身娇肉贵的,痛的那一阵过去,也不再呻吟,与苏之浩攀谈起来。
苏之浩道:“今日在甘兄和房姑娘几人身上发生的事情实在遗憾,而闻来也的确十分凶险。单独行事便是有这样的风险。”
“是啊,你说这要是咱们几个都在……”
“……也不至于”
“因此苏某斗胆提议”
“蛇怪都能长脚了,难道找七八十个人一哄而上把它脚绑起来,然后再逼问那几个人的下落不成?即便事成,这功劳又算谁的?我看你伤得不轻,还是少说些话,省得脑子不清醒去冲什么先锋。”一道冰冷的女声砸在众人头上。
许仙仙记得那有些尖、又像牛奶一样甜而发黏的嗓音,尤其说起风凉话时天成的韵味。
白柳儿不知何时从楼上下来,目露讽刺地看着苏之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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