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颜起身想要将酒壶接过来,韩伏月却伸手拦住了她。
“你松快些吧,整日里这样拘着都要成小老太太了。”说着,韩伏月放下酒壶后也坐了下来。
此时蒙绕香卡才发现,韩伏月准备的都是三人份。于是笑道:“果然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
没等她说完,韩伏月瞪大眼睛假装恼怒道:“哎!掌门人心情不好,可不能以揭人伤疤取乐啊!”
“行了,行了……我自罚一杯就当给你赔罪了好不好?!”说着,蒙绕香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入口甘甜,烈而不暴,竟是杜康!”
韩伏月也跟着举起酒杯说道:“喝着解忧呗!”
蒙绕香卡却轻笑了一声:“就怕是酒入愁肠啊!”
“杜康解忧却也不怕愁肠”韩伏月正说着却看见妙颜瞪大了眼睛发愣,便说道:“妙颜,愣着干嘛!给你师父倒酒啊!”
这时妙颜才回过神来,她在桌子上巡视了一圈才找到酒壶。妙颜是由蒙绕香卡和韩伏月抚养长大的,在暮雀门这些年师父对她们众弟子十分严厉,她向来沉静寡言,更别说和她们说笑了。所以,当看到她们二人如此你来我往在言语上相互调侃时,妙颜着实有些吃惊。
屋内对坐的三人之中,只有蒙绕香卡自己长纱遮面。暮雀门的女弟子,在不见外人的情况下是不需要的。
蒙绕香卡仔细的端详坐在自己对面的妙颜,想当初她到暮雀门的时候才4岁。那时候,蒙绕香卡根本不会带这么小的孩子。白日里倒还好,不管是读书、习字还是练功,妙颜学的都有模有样,从不喊苦喊累;最难过的就是晚上,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会因为思念娘亲而哭闹不止。蒙绕香卡无奈只能将她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唱歌谣给她听。
在自己最难熬的日子里,是妙颜陪在她身边度过无数个寂寞清冷的夜晚,抚慰着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伤痛。
如今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儿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蒙绕香卡在跳跃的烛火下仔细端详妙颜,只见她面如凝脂,眼如点漆,眉若新月,烛火映着她的面颊红润如霞。
蒙绕香卡牵起妙颜的手紧紧地握着,对韩伏月说道:“她是我第一个带上山的孩子,也是最暖心的一个。我刚刚仔细瞧着,这孩子已经出落得如此好看了。”
韩伏月斜眼瞟了她们师徒二人一眼说道:“咱们暮雀门着实不缺漂亮姑娘,真是各有各的美。妙颜在众弟子中拔头筹,是胜在心智。沉稳,细致,通透……”她举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又用肩膀碰了碰旁边的蒙绕香卡说道:“我这个’里阿’不白当吧!这群孩子,我比你了解!”
蒙绕香卡听着韩伏月如此自夸,心里有些不大服气。她轻哼一声道:“没有我,她们可认识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美什么!”
“嘿!你这个人。得!今儿你心情不好,不和你一般计较。”说着,韩伏月向妙颜扬了扬脸说道:“酒也喝了,人也夸了,你是不是该讲故事了!再不说,天都亮了!”
听到韩伏月的话后,蒙绕香卡觉得自己心里闷闷的,空空的。思绪一下回到了十多年前。
雍熙三年(公元986年)正月杨继业金沙滩身死殉国后,辽军故意放出消息,杨家四郎杨延辉活捉被俘。
大辽太后萧绰命人修书给大宋皇帝,企图以杨延辉换取瓦桥关。
瓦桥关是唐末时期,为防止契丹侵犯而置的。它与其东北面连置的益津关和淤口关合称“三关”。
“三关“一带地势低洼,多为湖河且土地贫瘠,故而居民稀少,容易被敌人所乘。再加上东北部日益强大的契丹部迅速向外扩张屡屡南犯,三关战火不断。终于在后唐同光二年,契丹部族夺取瓦桥关并在此屯兵与后唐对峙。
显德六年(公元959年),后周世宗柴荣神武,志一平天下。于是,御驾亲征对契丹用兵伐辽。一举收复了燕云十六州的瀛,莫二州和“三关”。将瓦桥关并改为雄州,三关以南始为国境。
直至北宋建立,瓦桥关依旧为北方的边防要地,集结重兵驻扎以防辽军入侵。
辽国萧太后胆识过人,女中诸葛。以瓦桥关换杨延辉还朝,此宗交易不管如何取舍大宋根基必有所伤。忠臣良将和边关要塞二者选其一,实在难以抉择。若太宗皇帝拒绝割让瓦桥关,那必定会令边关将领寒心,落得个寡情无义的名声,失民心者定失天下;可若是同意以瓦桥关换取杨延辉回朝,那自此宋朝边静将永无宁日,以辽军的悍然,夺取河北全境易如反掌。
就在辽国太后萧绰“意气扬扬甚自得也”的时候,收到一个令她大为震惊的消息,杨延辉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救走,不知所踪。
萧绰本以为煮熟到手的鸭子,却眼睁睁的从自己眼皮子低下飞了,顿时觉得怒气难当。吃了这个暗亏到时无所谓,可是谈判的国书已然送出,若到时候交不出杨延辉,大辽国便成了天下的笑话。于是她找来楚国公韩德让,想让他帮忙出个主意找一个稳妥的人,在不惊动各方势力的情况下,暗中将送信的士兵追回。
此时,辽景宗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娃娃,虽然由其母代为处理朝政。可是主少国疑,一个女流之辈能力压宗亲将朝政死死把持住,这些年她实属不容易。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得来不易的朝局因为这么一件事情毁了,所以这件事情必须秘密去办。韩德让推荐自己府上的一名门客,此人善轻功定能在国书到达宋国之前将他截回。
本是胜券在握的局面,如今最重要的筹码却不翼而飞。萧绰一时之间难以释怀,便传召看守的士兵详细的问清楚。根据士兵的描述,劫走杨延辉的并非杨家亲兵,而是一群江湖侠士。他们武艺超群,单靠着看押的这几个兵力根本难以抵御。为首之人赤手空拳,便将辽军中的士兵打的前仰后合。人群之中还有一个和尚,他棍法精妙无人能近身与之对抗。此二人,便是萧炎和杨五郎。
当他们闯入军营,找到关押战俘的军帐后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杨延辉。而是杨继业的义子,八郎杨延顺。萧炎一行人迅速带着杨延顺撤离了军营,甩掉身后的辽兵之后,在郊外的树林内稍作休息。
五郎细问之下才得知,原来被辽军擒获的是两个人:四郎杨延辉和八郎杨延顺。
杨家在阵前杀敌无数,辽军早已恨之入骨,极有可能杀了他们来祭祀那些在战场上阵亡的将士。杨延顺想要为杨家保住一条血脉,来报答杨继业对他的养育之恩。所以,他提出由自己假扮杨延辉,而真正的杨四郎则化名为木易,只是称作杨家的先锋。随后,二人变分开关押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大辽的萧太后竟然没有杀他。反而对杨延顺礼遇有加,还经常来到帐内与他闲聊。杨延顺觉得十分蹊跷,在三追问之下才萧太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意图。她是想用杨家人的性命向大宋换取瓦桥关,并要求杨延顺亲笔修书给大宋皇帝。
那是多少将士用性命守护的边境要塞,将士们的鲜血渗透那里的每一寸土地,成千上万将士为了国家和百姓的安宁将自己的枯骨堆在那里。与瓦桥关相比,他杨延顺的性命哪里有这么重要。他不会答应,宁死不屈。
可萧绰并没有放弃,她以辽景帝的名义修书一封送至宋朝。
若书信真的送至皇帝手中,一定会动摇朝纲,铸成大错。于是,杨延顺与萧炎和五郎商议,准备亲自去追将国书截获。
不管是辽国还是大宋,他们此时对于杨家的行踪最为关注。所以,萧炎前思后想都觉得三人之中自己去追最为合适。
于是,萧炎安排杨家两兄弟随自己的人先回梧桐苑,他承诺五日之内必将国书带回。
萧炎翻身上马,只身赶往汴梁城。终于,在汴京城外的树林将那名送信之人追上。而此时,大辽楚国公韩德让派来的那名门客也恰巧赶到。那送信的官员见来者不善,便怯声怯气的问他二人的来意。在得知对方是韩德让派来取国书的,便双手奉上后扬长而去。
萧炎与男子对面而立,仔细观瞧。之间男子眉清目秀,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发黄,他的额头比常人要宽一些。虽然身着辽国服饰,可是从发型来看他却不是地地道道的契丹人。男子冷冷的看着他,说道:“杨家的人便是你劫走的吧?”
萧炎点点头,说道:“明人不做暗事,的确是我!杨家一门忠烈,身为大宋子民决不能袖手旁观!”
“想不到在大宋,江湖之辈都比那些朝堂之上的老爷们要仁义!”
萧炎疑惑的问道:“你这话从何说起?”
那男子仰天大笑道:“大宋的将帅之才比比皆是,可为什么就打不过大辽的军队?出了马匹之外,你们的皇帝老儿就没怀疑点别的?”他盯着萧炎的脸片刻后,叹了一口气说:“嗨……算了!跟你一个江湖草莽说这些干什么!不过,以你的聪明也应该猜到了什么!”说着,举了举手里的国书,说道:“你也是冲着这个来的?”
萧炎双手背在身后,挺了挺背脊说道:“不错!今日,定要将它带走的!”
“那就凭真本事来拿吧!”男子说着招扫堂腿朝萧炎的下路进攻。
萧炎双脚腾空跳起轻易躲过,随后一脚用力向下踩踏地面,一脚迅速朝对方支撑腿的脚面用力踏去。对方也不含糊,只见他后脚向前买了一步,支撑腿向对侧斜退半步,右手出掌朝萧炎的腹部击去。萧炎用力向后拱背,腹部一缩便躲开了。随后萧炎迅速的侧身旋转至他身后,一把将男子塞在腰带里的书信夺了过来。
当男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却为时已晚。于是他前脚用力踏地双脚腾空,整个人在空中上身带动旋转,右臂向后扫去想要抢夺萧炎手中的东西。萧炎反应极快,只见他一猫腰便躲过了对方的抢夺,一掌打在了对方的肋骨。
男子双脚落地却未能站位,往后退了几步恶狠狠的盯着萧炎。眼瞧着自己落了下风,他心中十分气恼。于是朝萧炎使出了一招绞步洪拳,一拳比一拳的力道大。可是,萧炎却都能轻易躲过。二人拆招换式间,萧炎只觉得一道寒光朝自己面门而来,他立刻抽出折扇顺势打开挡在面前。随后只听“噗”的一生,一根银针穿透了扇面,萧慕铖向一旁侧头,银针擦着萧炎的下颚角飞出。这一针没有真的扎在身上,只是擦破了一点皮。
男子看到萧炎的下颚角多了一道血印后,冷笑几声说道:“既然你喜欢,变送给你了。”说完,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这几天日夜兼程的赶路,萧炎觉得体力消耗的有些大。况且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所以便没有追去。他打开看了看手中的书信,确定没有问题后,也翻身上马前往汴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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