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过神来,慌忙坐上车,不好意思地说道:“真不好意思,老是忽然就愣了神儿,也许是老了。你不要介意,老了的人就是比较喜欢忽然触景生情。”
“您年轻的时候不也是常常触景生情吗?因为触了景,就答应我,因为触了景,再拒绝我,我是您触景生出来的衍生物吗?”顾罗扶着方向盘,挑着眉毛说道。
“真对不起...”我被问的哑口无言,我可真希望自己是个哑巴,但凡我一张嘴,我就是错的,我一定会被顾罗揪住小辫子,然后次次都被顾罗拉着小辫子过肩摔。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您触其他景的时候会不会也想起我,或者说,触着别的景,想着别的人。”顾罗又说道。
我暗暗发誓,从此刻开始我是个哑巴。我拒绝再说话,今天就是顾罗忍不住口吐芬芳骂了我,我也是罪无可恕罪有应得,我这样警告我自己,并用手指封住了嘴巴。但我发现,只要我不开口,顾罗好像根本不想和我讲话,他开车极其认真,除了偶尔转动一下方向盘,连其他的多于动作也没有。
车子缓慢地开在积雪的道路上,有几辆小货车肆无忌惮地开着大灯,快速超车,许是因为我们走的特别慢,小货车的司机要我们并行的那几秒,总要转头来看看开车的司机。我想他们一定在心里问候了司机的全家好多回,这么慢,不如去套一头牛,总也还见点新鲜。
远远看见家门口的大槐树,我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我把衣服和药品提在手里,真挚地对顾罗说道:“再见了萝卜,真是谢谢你了今天。代表我全家谢谢你。”我伸出手去开门,准备下车溜之大吉。
“许久。”顾罗忽然拉住了我羽绒服的帽子,像是拉住一只出门的狗,勒的我忽然一紧。
“啊?”我心想,恨之如此深,我们俩也许这是人生最后一次见面了,顾罗到现在也没有好好地、痛快地讽刺我、骂我一顿,到头了,应该是要拉住我骂一顿了。
“你讲。”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熄了火,右脚轻轻踩了两下车垫子,像是在打着节拍,又似乎像是在犹豫什么。几秒钟后,他回过神来,打开我膝盖上的置物箱,拿出了一个袋子。但他并没有打开,也没有给我,他拎着袋子,想了那么两三秒,才扔到我怀里说道:
“生日快乐,虽然已经过了五个多小时了。”
“嗯?”我一个哈士奇甩头,措手不及,完全已经忘了昨天是我的生日,我也没有想到,顾罗会记得我的生日。
“生日快乐,我说。”顾罗好像很疲惫了,他重复了一遍,偏过头去。月光如水,他在月光的雕刻下,棱线分明,眉眼低垂。顾罗把手放在方向盘上,说道,“我就不进去了,代我向许诺问好吧,如果他还记得我的话。”
我拿着礼物,百感交集,却最终归于冷静,我点点头,下了车。
顾罗的车慢慢消失在月色中,消失在黑暗中。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我心里也有一辆满载青春和遗憾的车,也这样慢慢消失在月色中,消失在黑暗中。
腾出拿着东西的收,我打开了袋子。那袋子里装着一个黑色的盒子,盒子上放了一朵新鲜的向日葵,因为向日葵头太大,准备礼物的人把它用心地用绿丝带绑在上面。
我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只白色的瓷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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