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佩玲定定地看着钟表，指针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一点点接近八点。她厌恶地捂着耳朵，竭力不听滴答声。终于整点报时了，当当当的声音吓得她跳了起来，惊慌失措地拿起皮包就往外走。谢萌萌愤愤地说：“白天上班就罢了，晚上还经常要加班，让不让人活了。妈，你跟公司反应一下，别老是这么辛苦了，也该安排别人了，干嘛总盯着你，看你好欺负？”薛佩玲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晚上加班！这个理由她刚开始说出口的时候就羞于见人，如今成了谢萌萌心疼她鄙视谢发才的依据。她何尝愿意加这样的班，每次姜伦在她身上肆虐的时候，她恨不得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谢发才看她脸色苍白，连忙帮腔说：“家里的开支大，妈妈不得不加班。等到你上了大学，她就可以轻松点了。”薛萌萌的嘴瘪了瘪。她不喜欢上大学这个想法，她从一开始上学就没有喜欢过学习，她的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她不是那块料。

别墅周边的住户亮着灯，有人在阳台上晃了一下，随即又缩了回去。这儿住的人对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大部分的别墅里都曾经或正在或即将走进她这样的人，只是由丈夫亲自送过来有些出人意料罢了。谢发才没有躲进车里，而是锁了车在别墅周围溜达。空气中略带点凉意，清新舒爽，正适合散步。薛佩玲的高跟鞋在水泥路上踩出不小的声响，进了大门踩到了瓷砖上，声音变得格外响。这声音一下一下敲在谢发才心上，敲得他极其烦躁。他抬头看着楼上闪烁的灯光，咬紧了牙关，低着头发闷。

薛佩玲摁响了门铃，姜伦立刻打开门。玄关处挂着一件真丝睡衣，一看就知道是姜伦特意给她准备的。睡衣几乎是透明的，闪着魅惑的粉紫色光。卫生间里换了灯，特别亮，在灯下一站，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姜伦象欣赏古玩一样仔细查看她，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声。薛佩玲忍受不了他的猥琐，扭过头去，竭力避开他的目光。姜伦哈哈笑着，把一尊金佛递到她面前，炫耀着说：“美不美？纯金的。”纯金的东西哪儿有不美的，即使做了马桶，它仍然是人们趋之若鹜的宝贝。薛佩玲眼馋地抚摸着金佛，猜测着它的价格，久久不肯放手。姜伦大手一挥：“喜欢就送给你了。”薛佩玲简直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嘴上说着“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无福消受”，手上把金佛捏的紧紧的，生怕姜伦当了真，当场收了回去。姜伦凑到她耳边，用甜的发腻的声音说：“伺候好我，别说金佛，就是金马金象都不在话下。我从来都不吝啬在女人身上花钱，赏心悦目的女人就象赏心悦目的古玩，图的就是心情好。”他朝床呶了一下嘴，薛佩玲马上乖乖地躺了上去，眼里充满了金光。

从楼上下来，薛佩玲紧紧捂着口袋，生怕金佛不翼而飞。谢发才诧异地看着她。她掏出金佛，两人就着车灯细细欣赏。金佛沉甸甸的，到底是纯金的东西，光是惦着重量就让人踏实。谢发才悄悄问：“这玩意儿值多少钱？”薛佩玲喜滋滋地说：“听老姜说一万多呢，这只是小礼物，他还怕我看不上眼。”谢发才吸一口气：“这还小礼物……下次送个十万的？赶紧收起来，这些东西将来都留给萌萌。”他忽而呆住了，脸上露出恐怖的表情。薛佩玲愣愣地盯着他，谢发才期期艾艾地说：“他出手这么大方，会不会是打萌萌主意的前奏？用钱一步一步地收买你，坠入他的圈套，为了这点贪念，最后不得不把萌萌搭进去。把金佛还给他，卖女儿的事我干不出来。”薛佩玲惊出一身冷汗，把金佛扔在座椅上，流露出厌恶的表情。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谢发才小心地收起金佛，叹息一声说：“先收着吧，他送的东西都妥善收好，我们不要动，即使他以后提无理要求，把东西还给他就是了，连着完好的包装还给他，让他抓不住把柄。”薛佩玲轻轻叹息一声，把金佛装好。她疲乏地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手捂着脸，映射出她光洁的皮肤，也映射出皮肤上的细纹。她终究是慢慢老了，再精制的化妆也掩饰不了岁月的雕刻，她终将变成一个老妇人，慢慢回归正常的生活。那时他们将象所有的夫妻一样，黄昏时分看着日落，走完这坎坷又平凡的一生。

谢萌萌正在跟人视频聊天，仿佛说的很热闹。薛佩玲飞快地冲到她房间，把谢萌萌吓了一跳，赶紧关掉了视频，但是薛佩玲还是看到了。对面的人是吴真真，在展示她新买的衣服。谢萌萌流露出羡慕的眼光，同时又自言自语：“这衣服我穿肯定更好看，她身材没我好，肩膀也太溜了。”薛佩玲不以为然地说：“你的漂亮衣服不少了，跟她比什么比，要比就比学习。她上的可是名校，你呢？有本事也考进名校去，你想怎么比都行。”谢萌萌不耐烦地说：“学习学习，一天要说好几遍，烦不烦嘛。本来还想再看会儿书的，被你这一说，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她关了电脑，烦躁地往床上一躺，两条腿耷拉在床边不停地晃荡。薛佩玲看她不学无术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说：“不学习，你靠什么吃饭？”谢萌萌不在乎地说：“跟你一样呗，你怎么赚钱我就怎么赚钱，大不了加班。我看你每次回来也不怎么累，就是时间长点，耗时间又不累的工作，我可以承受。”薛佩玲啪地搧了她一巴掌，把她打的从床上滚落到地上，捂着脸放声大哭。谢发才慌忙跑进来，心疼地扶起谢萌萌，连连责备薛佩玲：“有什么话不好好说，看把她打的，脸都肿了。到卫生间来，爸给你冷敷一下，可以快速消肿。”谢萌萌扭着身子不肯去，边哭边嚷嚷：“我不去，让她打死我好了，无缘无故就打我，我做错什么了？明天再看书不行吗？多大点事，下这样的狠手，有这么当妈的吗？工作的再累也不该拿我发泄啊，给你们当女儿，当的有什么劲儿啊，还不如自己了结了，省得让人看的不顺眼……”谢发才拼劲全力才哄得她去了卫生间，薛佩玲颓然倒在地上。该死的人是她，留着这条命干什么呢，徒然增加生活的烦恼吗？她猛地打开门，冲了出去，楼道里留下一连串的响声。谢发才慌忙追出来，谢萌萌跑到阳台上，看着薛佩玲出了楼门，被谢发才抓住，两人纠缠在一起，似乎争执的很激烈。谢萌萌嘴扁了扁，气哼哼地说：“她还闹上了，闹给谁看呢，也就能唬住爸爸，我可不上当。”

谢发才把薛佩玲推到小区偏僻的角落，看看四周无人，这才悄声问起事情的起因。薛佩玲六神无主地看着地面，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说什么呢？自从踏入姜伦的房门那天起，她的人生轨迹就再也无法逆转了，一步步地走向死路，也许到了拐点处，该结束这一切了？她的脸上泪痕纵横交错，心如死灰。谢发才见她不吭声，急得直抓头，小心翼翼地猜测说：“是不是和老姜有关？别的事情再严重，你也不会打她。”薛佩玲依然不说话，只是放纵地哭着。谢发才紧张地四处张望着，生怕有人经过。不过就算有人看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家两口子不吵架？当然，他们两个吵架，他是被公认做错事的那个人。他在家中的地位已经成了小区居民的共识，和另外几个男人一起被推上了窝囊废排行榜。窝囊废就窝囊废吧，反正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这年头怕老婆往往被认为是爱老婆，他们几个男人倒也有些骄傲，别的女人还有些羡慕他们的老婆呢。

薛佩玲哭够多时，慢慢平静下来了。最初的激动过去了，剩下来的问题突显出来。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总不能真的一死了之吧，死了也不能解决问题，只是把痛苦留给了活着的人。没有了她，他们父女怎么办？谢萌萌不能独立生活，她就是死皮赖脸地活着，也得拖到她上班赚钱的那一天！谢发才把手放在她肩膀上，这只手传递出来和她共同面对困难的信息。薛佩玲心里略略安慰，抽泣着告诉了他母女俩的争端。谢发才如遭雷击，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是很危险的倾向，谢萌萌一点点滑进堕落的深渊。吴真真的炫耀是无心的还是有心的？背后有没有李丽丽的撺掇？爱慕虚荣是卖身的契机，吴述两口子背地里在悄悄执行计划吗？谢萌萌的不思进取为他们提供了最佳机会，这个孩子在不知不觉间会走上薛佩玲的老路。怎么挽救她呢？

谢萌萌已经睡了，床头柜上摊开着课本。薛佩玲约略有些安慰。这孩子不爱学习，但是好歹还听话，在后面用力推着点，还是能给她拱出像样的前程。让她考到外地去，远离这个危险的环境，再也不要回上海。谢发才拉她回了房间，悄悄说：“萌萌这几年生活的太安逸了，对她来说不是好事情。她认为赚钱很容易，自然而然不好好学习，最终必然会废掉。该让她尝一尝生活的艰辛了，放假以后带她回老家，老家条件艰苦，正好磨炼她的意志。蚊虫该叮咬就叮咬，该帮着打扫卫生就打扫卫生，不能再心疼她了。”薛佩玲举双手赞成。

早上到了公司，薛佩玲打着哈欠走进大门，迎面碰上了吴真真。她陪在莫心洁身边，两人拉着行李箱，仿佛要出门。吴真真见了她很是亲热，莫心洁抱着汪丽卿冷眼看着她们，看得薛佩玲心里发虚。莫心洁瞧不起她，她除了气恼之外别无他法。莫心洁是姜伦手下的得力干将，她有理由鄙视她。听吴真真的口气，她要以实习生的名义和莫心洁一起去出差。薛佩玲心里一惊。吴真真开始参与公司的运作了？姜伦慢慢会把公司的决策权放给两个孩子，到时候还有她的容身之地吗？等到姜伦退下去的时候，她是不是就会被扫地出门？她的心头陡然升起了一层阴云，勉强保持着微笑，身子却微微发抖，直到坐到座位上还在抖，久久不能安静下来。

莫心洁到了几场，给汪竞打电话，电话响了几声没有人接。莫心洁有些诧异，疑惑地上了飞机。此刻的汪竞正在头疼。何艳红一声不吭地跑来了，带了一大堆的东西，往房子里一放，汪竞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卧室床上一躺，以女主人的姿态睡下了。汪竞头皮发麻，生硬地说：“这是心洁的床，她不喜欢别人睡在上面。”何艳红冷笑一声：“我是外人吗？我是你妈！谁敢拿我当外人看待？”汪竞心说她还真不见外，到了儿子家摆婆婆的架子，莫心洁未必吃她这一套，等她回来，两人之间怕是少不了矛盾。他硬着头皮问：“这次过来就是玩几天吧，下一站打算去哪儿？”何艳红挥挥手说：“这么急着赶我走？好久不见了，就不想跟妈多聚几天？”汪竞冷漠地看着她，心里充满了厌倦。想她吗？她不在身边的日子他舒坦得很，从来就没有想起过她。他这辈子唯一想念的是奶奶，那个慈祥和蔼的老太太。自从她故去以后，他就不再惦记家人了。这些年走南闯北到处采访，他始终带着奶奶的照片，每当遇到生死攸关的险境时，他都是握着照片熬过去的。爸爸妈妈？他几乎没什么印象，只有他们要钱的时候，他才会想到他也是有父母的人！何艳红等不到他的回答，恼恨地说：“老是一副冷冰冰的神态，我欠你了？母子之间就没有一点热乎劲，跟陌生人一样！放心好了，我就呆四天，票已经买好了，一分钟都不会多停留。”汪竞长吁一口气。莫心洁出差四天，两人不会碰面，总算减少一层麻烦。何艳红不再说话了，很快呼呼大睡。汪竞无奈地关上门，躲进书房干活去了。傍晚时分，何艳红睡醒了，进了厨房找吃的，冰箱里塞得满满的，都是莫心洁临走前留下的。汪竞探过头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做晚饭吧，我饿了。”何艳红边往外拿菜边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听汪竞说四天后，她不高兴地说：“要那么久？这几天你吃什么？”汪竞淡淡地说：“自己随便做点呗，或者叫外卖，一下子就对付过去了。”何艳红生气了，一摔铲子说：“吃外卖怎么能行，会吃出胃病来。她也真是的，出差那么久就不能不去吗？家庭重要还是上班重要？她的工资并不比你高，整天不顾家，哪里象个女人。”汪竞冷冷地说：“平时是岳母做饭，照顾小孩，你说这话是不是过分了？”何艳红气恼地瞪着他：“我也能做到，不就是做饭外加带小孩吗？我儿子我心疼，她女儿她心疼，说的我好像不如她。看你可怜的，连饭都吃不上，别着急，妈很快做好，保管你吃得满意。”汪竞退出厨房，打开电脑视频。按照时间来说，莫心洁应该到了宾馆。果然他刚上线，莫心洁的视频就到了。汪丽卿在那边刚洗过澡，穿着睡衣晃着胳膊玩。莫心洁开玩笑地说：“爸爸一个人在家，快活得很呢。让我们猜一猜，有没有别的女人来啊。”汪竞心里一咯噔。可不能让她知道何艳红来了，她非炸毛不可。对于这个可有可无的婆婆，她可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他勉强笑着说：“哪里来的女人，当着孩子的面这么胡说八道，我不知道多乖，老老实实在家干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莫心洁笑了笑说：“料到你不太出门了，冰箱里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丰盛的材料。将就四天吧，回来再好好哄你的胃。看你精神焕发我就放心了，我害怕你没吃没喝或是胡吃海塞呢。我这边很好，明天开会商谈，没时间跟你联系，晚上再见。”汪竞正要关视频，何艳红忽地进来了，大声问：“胡椒粉放哪儿了？”汪竞头一下子大了，连忙把她扯到厨房，从小格子里面翻出胡椒粉。里面还有其他调味品，足够她随便用的。他折身回来，心惊肉跳地坐到电脑跟前。莫心洁的脸色果然变了，冷冷地说：“她怎么来了？”汪竞气恼地说：“我怎么知道，忽然就来了，连个招呼都没打，到了机场才联系我，我总不能不理她吧。我妈就呆几天，有她在，可以给我做饭，省得你操心不是？她很快就会走，我不喜欢她在我这儿待着，她也知道，不会打扰到你。”莫心洁的脸色舒缓了点。

四天后，汪竞送何艳红去机场，提心吊胆地看她进了闸机口，这才松了口气。他生怕她改主意，临时改签的事情她经常干。莫心洁马上回来，一旦她不走，两个女人就得见面。她们见了面可没有好生气，当初带她去见何艳红的时候，她们就互相看不顺眼。按照何艳红的说法，莫心洁太有个性，怕他压不住她。汪竞干笑一声。她担心压不住莫心洁才是实话，她总要占上风的，面对着这么有主意的媳妇，她本能的感到地位不保。因为他的坚持，她不得已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当然，她不同意也没有什么影响，她的意见本就没有什么价值，他更听从叔叔的建议。何艳红也明白这一点，为了不失去儿子，她违心地祝福了他们。婆媳矛盾能避免就避免吧，跟莫心洁争论不一定能占便宜，所以她选择了避开。可是她真应该过来带孩子，特殊时期嘛，作为奶奶不出力。汪竞憋着一肚子火，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在机场徘徊了一会儿，莫心洁从出口处露出身影，汪竞忙迎了上去。莫心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淡淡地说：“吃的双下巴都出来了。”汪竞讪讪地说：“我妈做菜一向都很有一手，不自觉地就吃多了。”莫心洁嘲讽地说：“不是从泰国直接去欧洲旅游吗？怎么转到上海来了？”汪竞恨恨地说：“去欧洲之前先回国补充点东西……说点快活的事，叔叔约我们聚餐呢，我们直接去酒店，叔叔要等不及了。”莫心洁轻笑了一下。汪竞有些懊恼。这几天汪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假装不知道何艳红来了。她一走，汪毅然马上定下饭局，迫不及待的要聚会。袁美华也没有露面，两个亲家关系淡得很，搞得他都不敢提议一起坐坐，只能当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饭桌上汪丽卿兴致很高，袁美华看她蹦蹦跳跳的样子，心下颇觉得安慰。汪毅然脸上虽笑着，嘴上却不客气地说：“我们打算过两天去海南休养，让美华好好调养生息。你们若是有困难……”他迟疑地拖长了调子，等着他们的反应。汪竞暗自叹息一声。虽是征求他们的意见，可是他的态度分明是想让他们努力克服。袁美华带孩子两年了，最艰难的时候已经熬过去了，她不可能再继续带下去，汪毅然也不可能再啃方便面。莫心洁巧笑着说：“你们尽管玩吧，我们没问题。公司给我配了个助手，她能帮我带孩子。反正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不在乎这几天的困难。”汪毅然得到了她的保证，心花怒放。汪竞懊恼地看着他。这分明就是鸿门宴，挖好了陷阱等着他们跳，不跳还不行，跳进去还得感谢他们。

进的门来，莫心洁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汪竞嘟囔说：“打扫的干干净净，我妈是个勤快人。”莫心洁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笑得汪竞有点发毛。在讲究个人卫生方面，她的确是个勤快人，她的勤快也只限于她自己。汪丽卿在路上就睡着了，莫心洁给她脱了衣服塞进被子里，拿了换洗衣服进了卫生间。刚要关门，汪竞就挤进来了。卫生间里响起一阵水声，其中掺杂着模糊不清的声音，床上汪丽卿睡得香甜。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两个人的日子虽然艰难一点，但好在简单平和，也不失为良好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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