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示不敢,老先生过谦。”萧寒月敛去面上的疑惑和猜忌,神情逐渐淡定。转头看了我一眼又回望向老者:“萧某并非高深莫测之人。老先生有事大可直说。能否助你,我也不知。”
那老者自襟中取出一物,远远看到是张包着东西的巾帊,解开巾帕,露出一团团白色的椭形之物。
虽是远远看着,却使我一阵眩晕的头痛。
——茧。
老者托着巾帊上的一堆茧蛹。步形微颤地走向萧寒月:“困惑老朽的事情就是这个。”
萧寒月望着茧蛹,皱眉:“腊月养蚕,不甚合适。”
世人皆知养蚕的最佳时节是春秋季,初春已过暮春未至之时最佳。蚕遇寒即死,更莫谈结茧化蛹。
而眼前这位教书的老者手中之物却正是蚕茧,从色泽上看茧蛹洁白而有光感,为上佳品。不像是以往存留下的死蛹。
我百思不得其解。
却见那老者突然“嗤”的一声笑了,看着自己手中捧着的蚕茧笑容欲发冷淡:“萧道长,此蚕可不挑时季,只选机缘。”
“是蛊蚕。”萧寒月道,目光锁定老者,“附人体,游于人身心脉其中。不畏寒热,可与被寄生者共存。十年吐丝化茧一次裹于被寄之肉身,每破茧一次就可使被寄生者蜕变一次。是个驻容颜,葆青春的好物。”说到此处他略顿了一下,又道:“只是种火必养火。这蛊蚕虽然对人身反噬不大,却会在寄生体死去之后吸食掉其身上所有血肉精气,以便己化蛾繁衍再续后代寄存。故而古今养此蛊者,无一能保得全尸。老先生,萧某说的可对?”
听到萧寒月如此说,我脑海中又浮现了那只巨茧和茧内那具枯骨的森然画面。
一时间头皮发麻。
“是如此。”老者道,“萧道长果然阅历深厚见多识广。”
萧寒月摇头:“只是这东西是个名贵物,不该出现在一个村塾教书先生的手里。”
萧寒月此言一出,老者沉默下来。
夹带着冰雪凛冽气息的冬风由外面灌入敞开着的门内,将气氛凝固。
就连屋外夜灵莺的叫声也戛然而止。
一时间,只听得到风声。
“萧道长。”良久的沉默之后老者终于再次开口,苍老声音全是哀求,“您是尘世中的方外人,既然您知道这蛊蚕。但求您能助我……”
“你想返老还童?”萧寒月打断他的发言,“萧某只想说老先生还是安分着教书育人吧。这东西是南海一带贵族自成年便种植在身上的驻颜蛊,随年轻的身体一同生长才能发挥最佳的作用。你若也植入,不但可能不会发挥作用,甚至可能因自身精元不足引起反噬而直接丧命。”
“老朽并无此意。”听萧寒月如此一说老者忽然双膝跪地,老泪纵横,“但求您能救救欢儿!”
他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动作使我和萧寒月都震惊了。
只听他又道:“我自知身出山野,身无长物。萧道长德厚流光若肯帮我,老朽就是下了阴司地狱也长记此恩。他日五道六桥前,不还此恩誓不投生!”
萧寒月沉默了。
——
因着教书老者的苦苦哀求,我同萧寒月一起被他领到了寻梅村另一处简陋的土房。土房的位置比昨日那位亡者的生前居所还要偏僻。
据老者所言,那是他和他那位被称作“欢儿”的儿子同住的地方。
同样是一扇老旧的木门,推开却不似来处那样清寒,恰到好处的温暖迎面而来,使冻久的身子倍感舒服。我们步入,却清楚地闻到一股血腥味。
气味让我瞬间觉得反感,却见萧寒月随着老者的引领走向厅里的内房,便壮着胆子跟进了。
可是我还是后悔了。映入眼帘的画面使我险些惊叫出声。
一张窄小的床上躺着一个形似孩童,却满头白发。身上的被褥和衣物都沾着血污,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密密麻麻血孔的人。再细看下去,那人身上的皮肉底下似乎有上百条虫子蠕动着,随时破孔欲出。
萧寒月看着床上双目紧闭奄奄一息的人,神色复杂,道:“这是令郎?”
老者点头,目中尽是悲怆:“其实,昨日村里发生的巨茧吞人的怪事……那蚕茧内的尸骨……正是吾内人。”
我再一次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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