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心细,念这些天赶路家里人口劳累,还从坊内食肆定了肉食和甜酪来分发,又命家人们今晚早些歇息睡觉,好快快补回精神。
三娘的院子靠里些,地方不大,但好在精致舒适。院内窗雕繁花门饰卷草,房内铺着地笼,院内有一口小井,庭边还植有梅树与牡丹。如今已近飘雪天气,只需再等几日便有满院暗香。
三娘自住了正房,娇红及小枣、小桃分了东厢一间大房,西边房内堆放平时不穿不用的衣物家具及各种杂物,并辟了一间小厨房和一间小浴堂,内有小灶头可烧水、做些简单饭菜。
这儿地方比江南的韩府大不了多少,但屋内装饰、家什却精美豪华了不止一点点,且有许多江南地方上没有的东西,婢女们日常整理做事都更便当顺手,是以娇红、小枣、小桃均对此处赞不绝口。三娘倒不大在意吃住之类的事情,只要尚过得去就行,但朝夕相处的婢女们高兴她自然跟着高兴。
“这以后可就是咱们家了……”站在床边,手中拨弄着带着西域风情笔法、画着宫装侍女打马球景象的彩帛帷幔,三娘轻轻叹息。
娇红年长懂事,知道三娘这是心有所感了。她怕三娘想起江南伤心,于是忙插科打诨引三娘往好处想:“可不是吗。如此好的住处,又在长安城内,多少人求都求不得呢,咱们真是好福气。我现在是只指望神佛们、天尊们保佑郎君步步高升,家里日子越过越好,小郎君和小娘子们都得好前程,这样我们做奴婢的也跟着鸡犬升天呢。”
三娘年纪渐长,自听得懂娇红说的“前程”是何物。她也明白自己大了,总要筹谋终生的,可不知怎地,只要一想到什么聘与高门、为豪族妇,她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哪儿缺了什么。
或非我所愿……三娘这样想道。可她不清楚自己所愿的究竟是什么。
稍作犹豫,她轻声说了这么句话,也讲不清是对娇红说的还是不过自言自语:“我在想,我要不要如姐姐那样去考学……”
娇红很没料到她会做如此想。她倒不是觉得考学有什么不对,因为本朝到此时已有过四位女主,是以无论官场民间,均已不再将女子称帝为官看做多稀罕事情。只是若中了,女官多半便不谈婚嫁了,只有极少人会在有意后求圣人赐婚。所以三娘要是去考学了,那婚姻自然就难说了。
而那边二娘已是打算好走这路了,若是三娘再走……
娇红觉得这念头怕是不大合适,且韩老爷和夫人那边也未必会答应。不过她机灵通透,自懂这种时候不能逆着三娘的意思说话,只旁敲侧击地劝:“考学哪有这般简单。二娘子天生高才,又自会说话起便苦读了,可就这样,也是去年才去过了州府选拔,得了考进士的名额。便上回夫人问起,她还说也谈不上多少把握呢。三娘你倒好,一副说要考学便能考学的样子,小心二娘子晓得了要追着打你。”
这话着实有理,直说得三娘也忍俊不禁。
二娘才智极高,三娘一直是自认多有不如的。如今她突发奇想说这些话,还一副轻描淡写样,可不就是找姐姐打吗?
不过……自己也确实是好久未仔细读书做功课了。
想到这儿,三娘也不再念着考学什么的,只想着快快将屋子收拾好了,好再开始读书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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