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故事,自然算是精彩的,于是寿婆婆过关。金姓大汉将酒筹筒子递了过去,婆婆轻轻挑拣一番,终拈了一签递了过去,大汉接过扫了一眼,哈哈一笑,道:“后生可畏——少年处五分!”
这回都不必开口了,众人目光直指三娘。
其实想来也是,这里都是有成了的角色,随便拎一个出来光算修为就得多少年,便伺候的童儿们只怕里头瓤子也有几十百多岁了,独三娘还差两个月才满十四,这可不就是最小的?
“这……”三娘干笑,她本年幼,家里管得又严,长这么大只吃过醪糟未喝过真酒,但看这满堂目光皆聚于自己身上,她也实在不好扫兴推脱。于是勉强举杯要饮,却听一旁慧仙子解说道:“此乃我师父亲酿的私酒,名叫做‘灵鹿’,味美而甘,如同果浆。且所用药料皆是难得的,凡人饮有强身健体、灵敏精神之效,你尽可放心。”
“是。多谢仙子美意。”听她这么说三娘放心了些,恭敬举杯尝了一口,不想却觉酒色极清冽通透,绵长酒意中混着些许草木味道,甘甜而不过,香美而不俗,直如混着冰屑的芳草花露,适意顺口。
如此滋味,要喝多少都是半点不难。于是三娘干脆饮尽,朝在座诸位亮杯。众人皆赞“有豪气”,复问“要讲何故事?”
而要说奇闻轶事……三娘活到这么大,就只经过一件而已。
“……乃是……”三娘略顿,不过还是说了出来,“乃是数月前我于江南东道亲见的异事。”接着便将无忧来访玉山、自己在平安集上见到怪人、天宫观遭火人影全无、两条街差点毁于一旦的事情细细对众人道来。众人听完之后,大多露思索神情。
“那怪人……莫不是方鬼?”有人这么说了一句。
三娘忙问:“什么是方鬼?”
一美髯文士接口答道:“‘方鬼’一词最早其实出自殷人之口,原是指的于四野飘荡的无主野鬼。我们这里说的‘方鬼’,是借指这十几年里陆续从西面来的一种异物。它们虽有‘鬼’之名,实则并非鬼怪。其无血无肉无骨,无头脑脏腑,无自己心智,行动笨拙怪异若傀儡,平时幻化混迹于人群中,平凡人莫可觉察,一遇机会便悄悄作乱,尤爱毁人观庙。”
三娘一听,这说的可不就是那天秋千架上目睹的怪人?再加上“尤爱毁人观庙”这句,真是再准不过。当下追问道:“那这方鬼是哪里来的?为何要这般作恶?”
“无人知其从何方来,受何人差遣,有何等用意。”这次答她的却是那位星君,“且前几年这东西还仅见于西域诸国,没想到如今江南东道都被染指了……”
一时间场上皆沉默,众客或面面相觑,或者若有所思。不过幸好金姓大汉是个耿直的,朗声笑道:“这有什么,值得你们如许愁!但凡有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就行了?来来来,大家干一杯,莫要先弱了自己声势!”
听了这话,童儿们连忙上来与诸人添酒。感大汉豪气,众人皆举杯祝“兵来将挡”,就连三娘也再同饮。慧仙子怕她上头,移了菜过来要她吃些。另一边大汉也将筹筒递到她眼前。三娘嘴里嚼着东西,手忙脚乱地取了一签交与他。大汉接过读道:“出门如见大宾——劝主人五分!”
这下场面上可乐了,众人纷纷借机来敬慧仙子。慧仙子露了笑容从容饮了,然后放了杯儿后仰身子,懒懒地眯着眼睛略想了想,说:“今日玉德星君、寿婆婆、琵琶娘子皆说了异样故事,件件皆是不同寻常。而我呢,年岁略小,云游亦少,事故所见异事实在不多。不过……我倒是听过一件秘闻,虽然无神无怪但也颇有曲折之处,各位可愿一闻?”
众人自然说想。慧仙子从桌上捡了个蜜饯儿丢进嘴里,又抓了一把塞给三娘,接着便细细道来:“这是我一位同门师妹遇上的事情,至今已不知几多年了。不过我师妹倒是对此事念念不忘,时常会有提起,是以我所记极清楚。只是此事事涉皇家,虽早成过眼云烟,但各位听过之后,还是要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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