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姣并不着急回答,而是拍拍胸脯,好像受了不小的委屈,平复心情后,她才开口:“昨日赵王的几个孙儿伤了小女。可怜我四岁的孩子手臂已然出臼……”
“什么?”赵王本以为只消严惩赵政便是了,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芈姣没必要无缘无故去诬陷一个孩子。他看向赵嘉,赵嘉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便知道了个大概。
芈姣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接着说:“本来姣担心赵王为难,想委屈小女让此事作罢。可此事已牵扯到秦楚,姣不得不给赵王提个醒了。”说到最后,芈姣话锋一转,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此话怎讲?”赵王突然摸不着头脑,本是几个小童的事端,怎么一下子牵扯到了秦国和楚国?
芈姣抬眸,又恢复了先前的温婉模样:“四年前姣奉父王母后之命前来赵国,当时同赵王说了些事情……”
闻言,赵王心下一惊。
芈姣继续开口:“姣未完成使命不要紧,只是我父王母后性情急躁,万一此事传到他们耳中,一个不高兴派人传信去秦国,到时候秦楚因此连成一气,只怕赵国……”
现如今七国之中,当属秦楚最为强盛。几百年来两国也经常各派公主相互和亲,尽管少不了摩擦,可这两国关系自然是比其他国要亲近。倘若因为几个孩子打架一事让秦楚找到了连攻赵国的借口,届时赵国是无论如何也抗拒不住的。经历了几十年前白起坑杀赵兵的长平一战,赵国已无太多余力来应付两国的合击了。经芈姣暗示,赵王心中盘算了太多事情。
廉颇本想着以赵王的固执,凭他一己之力想救下赵政简直难如登天。身为赵臣,他不能为赵政过度开脱,否则就是失了分寸。今日他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狠狠触及了赵王的底线,然而还是没能救下赵政。可半路突然杀出个楚国公主,哭得梨花带雨,说话却句句带刺,又不知与赵王达成了什么协议让他这般畏惧。廉颇这下子真不知道是喜是忧。喜的是赵政总算性命无虞,忧的是事情被芈姣扩大化,变得愈发复杂起来。若这个女人一直留在赵国,必定是个巨大隐患。
姬夫人见赵王动容,实在气不过。她虽然知道是自己儿子有错在先,可赵嘉实实在在挨了赵政一顿打,还受了惊吓。要他们向一个客居的质子认错,绝无可能。于是她又替赵嘉辩驳:“嘉儿还是个孩子,公主,你那不过是个女孩儿,不要紧吧?”
芈姣发出一声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冷笑,而后说道:“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被人划了一刀,姬夫人你说要不要紧?”
显然姬夫人并没有抓住事情的重点,赵王与芈姣已经说到大国之间的关系,可姬夫人却还在搬弄孩童的是非,眼界实在太过狭隘。赵王本就心烦,她这么一说更来气了,大声怒道:“你给我住嘴。虽然赵政伤人不妥,可是嘉儿有错在先。孤王已决定,处赵政四十鞭,以儆效尤!”
“大王!”廉颇抬手作揖,姬夫人下跪磕头。赵王不再搭理任何人,传了宦官就自顾自走出了大殿。
各怀心事的两人,重重叹气。廉颇叹赵王处事不公,赵政不过八岁,倘若真挨了四十鞭,怕是不死也会被夺去半条命。姬夫人则欲杀之而后快,即便已经罚下如此重刑,她依旧不解气。
芈姣蹲下身子,轻声无奈地说道:“政儿,姑姑无用,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姑姑替芙儿,多谢你。”
赵姬与赵政身份特殊,在邯郸宫本就不招人待见,甚至有许多人想夺去他们的性命,今日芈姣使出浑身解数才保住赵政性命,还想让他安然无恙势必不可能。赵王好面子,已经下了的旨意被收回,无论对错,他肯定会处刑的。
赵政毫不在意地点点头,郑芙是他的家人,他怎能容许自己的家人受委屈?很快两个士兵将赵政带到外面的邢台上,一鞭一鞭抽打在他的背上。赵政额上汗珠渐渐密布,可他闭紧了嘴半个字都不喊出来。廉颇摇摇头,十分揪心地看着邢台上的孩子。芈姣则皱眉闭起了眼睛,只期望这鞭刑快些结束。
“赵政,你服不服?”赵嘉死性不改,还是要上前来插一脚。
赵政抬起头,一边承受着鞭刑,一边轻蔑地看着他,气势分毫不减,嘴巴依旧是不饶人:“赵嘉,你最好祈祷这两个人今天把我打死。否则你一定会死在我手上。”
赵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这个赵政,简直是天生的恶鬼!即便从未去过秦国,可他身上留着虎狼之帮的血液,这般粗鲁可怖!明明已经被打成这样却这般嘴硬,他还是不是人?
殊不知他的母妃姬夫人方才还想着要害死赵政,比起她内心的阴狠,赵政这流于外表的宣战又算得了什么?
赵嘉气不过,又说不过,只得跟着姬夫人愤愤离开。鞭刑完毕,芈姣赶紧上前去扶住赵政。赵政已然虚脱,但廉颇在场,赵政不想让他担忧,故说道:“师傅,我并无大碍,让芈姑姑带我回去便可。徒儿多谢您。”
赵政还有力气说话,那情况便不会太糟。左右他也做不了什么,便叮嘱赵政好生休养,临走前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芈姣。芈姣回以一个十分亲和的微笑:“老将军慢走。”
两人各有自己的如意算盘,还未到时候,便都没有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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