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娘没走,搬了凳子坐在床头,二话不说端走我手里的粥,捏着勺子就在粥面上这么轻轻地划过来再划过去……。
“我给姑娘散散粥的热气,仔细烫着嘴。”
“啊?好,辛苦大娘了。”
要是没有刚才那块糖,我怕是要上演一出饿虎扑食。眼睁睁地看着粘稠的白粥就在眼前,还不能马上吃到嘴里,不觉咬着下唇,苦涩地微笑着。
柳大娘没有察觉到我脸上表情的变化,手里不停弄着粥说:“多亏姑娘想的好法子,我叫钱老二的儿子照着办,你猜怎么着,再送的一车鸡蛋没一个破的,还省了他们编篓子的麻烦。大伙儿都说灵巧方便,庄子上全仿效着这样做,日后你我轻松的事情,哪个不愿意。”
“大娘千万别提是我。”
柳大娘比我还紧张,一只手使劲打摆:“没说没说!姑娘放心!大娘我和赵家那肥婆娘说是自己想的主意。就是周大姐当着众人夸了我几句,叫把往日贴补破碎鸡蛋的零头给了我,老了老挨声夸还不自在,你说说,哈哈。”
柳大娘红着脸,把粥还到我手上,有滋有味地笑着:“不知道怎么答姑娘的好,还没想出来,你好好地病了,我……。”
我吃着粥,不时笑笑听她说话。
温府在城郊有几处大庄园,那些佃户每月固定会送两趟当季的果蔬和鸡蛋到厨房中,预备府上的膳食用,到冬天还有些野味。柳大娘是负责收点存放,再把每趟数额呈报给管事的周姑姑。
庄上佃户用柳篓装蛋,再铺上一层糠填补缝隙。往返从城郊到温府,东西难免相碰,果蔬没什么,鸡蛋易碎,时常有破损的情况发生,要是遇上雨天或下雪,鸡蛋至少破一半。
因为温府厨房设有专门用来贴补碎蛋的公家钱,所以没人把心思放在这件小事上。
柳大娘喊“罪过可惜”的时候,我提了提:用木板隔开果蔬和鸡蛋,弃用易坏的柳篓,改用木桶,再把糠铺满桶中,错落埋入鸡蛋。
看来办法奏效,柳大娘还得到一笔小钱。
这几天她的殷勤从何而来,我心里有了答案。
一碗粥喝完,柳大娘的话还没说完,我微微一笑道:“大娘真要谢我的话,能否问庄上要点甜荞壳子来?”
“壳子不值钱,姑娘要来做什么使?”没等我回答,柳大娘把空碗放到桌上,笑着说:“哪怕姑娘撒着玩,既然要,我叫钱老二的儿子下趟给姑娘拿一袋子来。”
我才要谢,外头突然多了许多脚步声,院子里瞬间变得嘈杂。
听着有人说了句什么,刹那静得像一汪死水,接着只听见“啪——啪——啪——啪——”的刺耳怪响。
小环要去开门看,柳大娘两手张开一扑,把她按回椅子上。还拿了张椅子压到门上,小声和我们解释:“李家的燕儿在二夫人院里说错话,是二夫人房里的春兰姑娘吩咐的,一共这个数。”
柳大娘指在嘴上,伸出三个手指头翻了又翻,再比了个十。
有股凉意从我背后窜上来,把到喉头的话生生咽下。
丫鬟说错一句话就要挨六十下的嘴巴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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