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内侍背着熟睡中的湘文,陪着钱如意在黑暗中亦步亦趋得向山上走。其实各自的心中都十分的沉重,却又无处排解。索性走一走路也好。
两人走了没多远,忽然看见山道旁边透露过来一点儿荧光,似乎是一盏灯笼,又似乎飘渺不定。
钱如意和那内侍都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那内侍道:“太妃娘娘,那不能是……”
在生更半夜,荒山野岭之中,一点飘忽得灯影,言下之意还能是什么呢?
钱如意这时内心反而毫无波澜:“就算真是鬼,那也是人变的,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那内侍闻言,顿时又悲从中来:“太妃娘娘说的对。倘若这有魂灵,老奴倒是情愿追随太后娘娘而去。奴才这一辈子啊,自从记事得时候就伺候太后娘娘。那个时候,太后娘娘还只是个小女孩儿呢。一恍惚,许多年就过去了。如今只剩下了奴才一人,奴才这心中空落落得,就跟把自己都掏空了一般。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钱如意好奇道:“您和太后竟是自幼就认识的么?”
那内侍点头,叹息了一声:“奴才小时候,家里穷啊。穷的活不下去。家里没办法,只好要卖掉一个孩子求活路。那个时候,我才几岁啊……我也记不清了。”
那内侍接着道:“我爹娘带着我们兄妹几个,头上插着草标在大街上卖。太后那个时候还不是太后呢,只是一个小郡主。她跟着安老王爷在街上玩儿,无意间看到了我。便说要和我一起玩儿。
然后,我就进了王府了。”
钱如意道:“太后竟然是姓安的?”
那内侍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后来安老王爷病故,安家也就败落了。郡主便归了外家,随母姓。后来就嫁给了先帝爷,
也就是当时的太子,做了太子妃。一进宫门,就是一生啊。”
钱如意惊讶道:“难道太后也是十王街得后人么?”
内侍点头:“算是吧。只是郡主归了外家之后,就和本家断绝了。也不完全是。”
钱如意叹息一声:“古来将相如美人,人间不许见白头。”她转向那内侍:“太后临终,大约也是放心不下你的吧。”
内侍含泪饮泣:“太后是世上最好的人了啊。”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远处有人问道:“是如意么?”
钱如意心头一震,无边的喜悦顿时在胸腔中炸开:“赵丰收,是我。”
只见先前那盏飘忽得灯,恍惚间就来到了近前,原来是赵丰收挑着灯笼在山道旁边迎候钱如意。
钱如意道:“不是让你下山去了么?你怎么又回来了?”
赵丰收道:“我不放心刚刚种下得菜籽儿。要是被鸟雀吃了,还得再种,因此赶着回来瞧一瞧。”
这话明显就是敷衍的。可是谁都没有戳穿。
赵丰收看见那内侍:“赵公公,怎么麻烦您背着这臭小子了呢?给我吧。”
钱如意这才知道,这个虽然一直在太后殿中伺候,但是名不见经传得内侍姓赵。她不由由衷感叹:“太后和先帝真的是一样的聪明啊。”
赵丰收不明所以。赵公公却十分的赞同:“太后娘娘确实十分的聪明。她还是孩子的时候,因为家道中落,她的继母曾经哄劝她跟着一家子回家乡去过活。但其实,谁都清楚,那妖妇只是为了图谋主母的嫁妆,根本就不是为了郡主着想。
郡主那个时候,才七岁啊。她一个人带着奴才,连夜逃出王府,去投奔外家。若不然,哪里有后来的太后娘娘啊?也就不会有奴才得后来了。”
钱如意诧异道:“竟还有这事?”
那内侍点头:“太后一辈子所受得苦楚,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真的说出来都没有人肯信啊。”他的语气里满满都是心疼。
大约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这心疼早已超越了主仆。
钱如意之所以叹息,说太后原来和先帝一样的聪明。是有原因的。
她看得出来,这名不见经传得内侍对太后情谊之深厚,非同一般。难保太后心中对着个内侍也不是如此。若不然,她又怎么会将这人藏的那样好呢。似钱如意这样曾经在太后殿中居住过的人,都没有发现过这姓赵的内侍,更何况别人呢?
胡大郎在的时候,不就非常的擅长这样的手段么?
他经常说,他越是在乎的人,他便越是会藏的严实。不容别人窥探。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胡大郎藏起来的那个人是钱如意。就连阿青都当真了。只有钱如意和胡大郎清楚,胡大郎藏起来的人,不是钱如意而是飞扬跋扈的阿青啊。
他将阿青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却将她保护的前所未有的周全。
就连临去之时,他都要给阿青留下一个念头来。
赵丰收察觉到钱如意走神了,低低的问了一声:“在想什么?”
“先帝。”
赵丰收便没有再追问,而是淡淡道:“人老了,剩下的似乎也只有回忆了。我也常常想起先帝来。不过,并不是谁都能活得想先帝那样通透的。”
钱如意点头。
又走了一程,钱如意明显的体力不支。她今天已经走了太多的路,没累趴下已经是她的身体素质提高了不少之后的结果了。
赵丰收道:“这样不行,等走到山上,天都要亮了。”
钱如意道:“那怎么办?”
赵丰收道:“我让来来帮忙,把你们送到山上吧。”
钱如意向着四周看了看:“这深更半夜,荒山野岭的。谁会来帮忙呢?”
却见赵丰收撮指放在唇边,一声唿哨。山路两旁的树林中忽然起了一阵疾风。伴随着疾风,几条黑影凌空而出,落在山路之上:“属下参见暗主。”
钱如意怔了怔,这才想起赵丰收原先是替胡大郎掌管暗卫的。后来胡大郎将那暗卫的令牌给了自己。自己给扔哪里去了呢?她下意识的在身上摸了摸。
赵丰收望了她一眼,将手中一块事物晃了晃。
钱如意的视力极佳,夜里视物毫无障碍,顿时就认出那正是胡大郎给她的令牌。因此道:“怎么在你哪里?”
赵丰收道:“你总是丢三落四的,我只好受累,替你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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