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爹我俩都走不了了,哈哈哈哈哈。”他的笑声回荡在林间,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耳边稚嫩的声音说:“带上那个妇人,那是我奶娘。”
蛊王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神情古怪的回头看了一眼,不耐烦的说道:“不带。”
“她被我下了迷药,不然早就醒了,她醒了你也走不了。”许倾络的声音再一次淡定的在他耳边响起。
蛊王眯着眼重新审视了一番怀里的孩子,他原以为许二公子擅毒是许念为许家造势传出的流言,可现在看来……他捡到宝了。
“我带她一起走,你就乖乖跟我学养蛊?”
怀里的孩子看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可以。”
许倾络想,父亲的《毒经》已经被他翻了好几遍,就算有些东西还不认识,有些方子还没看懂,但大部分也都记得了,眼前这个老叟既然能和父亲齐名,那同他学一学蛊术,也不是坏事,反正家里的事有大哥顶着,过些日子大哥就要考试了,爹和娘也不敢罚他。
严嬷嬷睁开眼时已经到了一处群山环绕绿意盎然的地方,远方的山上传来少女们的嬉笑,仔细听一会似乎还有人在唱歌——不对,是男女间的对唱。
“这是哪?”她喃喃道,“二公子?二公子——”
“别喊了,这小子下手够狠啊,生生让你一路睡过来。”蛊王手上端着一碗黑漆漆的东西推门进来,却吓得严嬷嬷一个纵跃跳了起来,顺手拿过旁边的枕头指着他喊道:“你是谁?不要过来!我家公子呢?”
“切。”蛊王嗤了一声,将碗放到桌上,一挥袖甩出一条虫子爬在枕头上,黑乎乎的身体向前一拱一拱的,马上就要接近严嬷嬷的手边。
“啊!”她大叫一声丢了枕头,然后往旁边一跳蹲到了床上。
“嬷嬷——”许倾络的手臂上举着一条小小的瘦瘦的白虫跑进来,“嬷嬷别怕,这位是蛊王,我们现在在苗疆。”他淡定的解释着现在的处境,却让床上的严嬷嬷感到一片混乱。
“什么蛊王?什么苗疆?二公子你不是在采药吗?老爷和夫人知道吗?天呐,太危险了,我们回去吧二公子。”妇人连声问着,最后跳下床跑到许倾络身边,着急的说着,本想像平常那样抱起他,却被他手上的虫子拦住了动作,“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你才什么鬼东西,这是蛊虫!是老子的宝贝!”蛊王听到她的形容后急得跳脚,这可是他挑选出来品相最好的一条蛊虫,为了和饲主建立联系,需得从小就喂血,于饲主那是大有进益的好东西,谁知到了这累赘妇人这倒成了鬼东西了,气死他了。
“嬷嬷对不起。”许倾络垂着头向她道歉。
“什么?”严嬷嬷还未反应过来,这好好的干嘛突然道歉?
“我知道只要你醒来一定会带我回去,但我想学蛊术,我想知道蛊与毒能否相融,我必须来这,所以,这一路上我都给你下了药。”
他的话音刚落,严嬷嬷便两眼一翻往后一倒,竟是直接晕了过去,蛊王看了眼许倾络,只听到那孩子认真的说:“这次我没下药,晕了。”
蛊王看着他,眼神却往严嬷嬷身上瞟了瞟,意思是:那快扶起来啊。
许倾络抬了抬小白虫在的那条胳膊,意思是:扶不了。然后潇洒的一个转身离开了小屋,继续去和他的蛊虫建立感情去了。
蛊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气得直跺脚,但又不能不管地上躺着的大活人,只得弯腰下去将人拉起来重新丢到床上。做完这些后,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地郁闷,他无儿无徒,本以为捡到许倾络是件好事,谁知道竟是捡了两个祖宗吗?
日子不知不觉的过去,等蛊王适应了和这对祖宗的相处要时不时跳脚,等许倾络手臂上的虫子长大了一节也长胖了一圈,等严嬷嬷已经能熟练地用当地的食材做出可口的饭菜,外面的消息才将将传进来。
严嬷嬷正坐在屋里替许倾络缝制新衣,突然眼前一花,怀里多了几张纸,她在许家这些年倒是也学了几个字,但到底不多,此时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眉头便皱了起来。
蛊王看着她的反应,无奈的又走过去把纸拿起来,给她说上面写的事情。
头起的那张纸说许倾络他们刚失踪时许家找了一阵,许夫人还急晕了,但之后就被诊出有孕了,而后许家就把重心放到了许夫人和未出生的孩子身上,虽然还派人找着他们,但到底不如先前了。
严嬷嬷听着点了点头,夫人嫁进许家后接连有孕,后面没几年又生了二公子二小姐这对龙凤胎,本就伤了身子,如今丢了儿子却又被诊出有孕,是要小心些。
蛊王念完后便随手一扔,接着说第二张纸上的内容。
什么皇帝今年得了个美人,如何如何宠爱云云……
“无聊。”蛊王又顺手一扔,宁帝得美人的事也值得关注?又不是他们得。
最后一张上写着许夫人生了,小姑娘生在霜降,只是身体不好,许念一个用毒高手都快抢了他大舅子的饭碗了,但那闺女没准活不到开春。
“这,没提二公子?”严嬷嬷听完后又细细想了一遍,确认丝毫没提及许倾络一字一句。
蛊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把那张纸也随手扔了然后转身出去,他与许念各自为王,免不得对许家多加关注,只是这消息传消息,最后传成什么样谁能保证?
严嬷嬷捡起那三张纸,发了大半天的呆,然后找了个木盒子收好。晚上替许倾络给旧伤疤上药时忍不住哭了起来,这半大点的孩子,为了养蛊,隔两天就要在身上割一刀,新伤口可以用两三天,但之后便得换一处重新开刀,上药也只能上在旧伤上,她心疼的替他抹着药,却不敢提及许家一个字,生怕让小小的孩子伤上加伤。
许倾络也不问,只静静的坐着让她上药,仿佛随蛊王离开的那刻起,江南许家的二公子便不在人世了。
后来,严嬷嬷捡着空闲的时间,去集市上请教替人写信的先生,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蛊王带回来的字条她也都能自己看懂了。
许家没了,老爷夫人大公子都死了,大小姐二小姐失踪了,三小姐更是早早的就没了音讯,不过这些许倾络都没问过,于是她都好好的替他收在了那个小盒子中,时间长了攒的多了就换了一个大点的盒子。
直到有一天,蛊王浑身是血的倒在小院门口,许倾络说是应该江湖仇杀,他们在床边一直守着,不过蛊王还是没能撑过当晚,连第二天的太阳都还没见一眼便咽了气。他们找了个好地方将他埋了,敬完香后,严嬷嬷听到少年人冷淡的声音。
“家里怎么样?”
“家?”她愣了愣,接着淡定的说道:“早没了,据说是被明王叛乱一事牵连,抄家了。”
“哦。”
少年人的声音漠然冷淡,随着苗疆湿热的风飘散而去,就像那些尘封已久的往事,渐渐地被压在了心底,蓦然提起时,还有些陌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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