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坐在亭子里,手里轻轻摇着团扇,目光柔和的看着在花园中嬉戏的弟弟,处理完公务的爹爹负手站在回廊处,幸福的注视着这美好的景象。
……
青城山好高啊,为什么今天爹娘一定要让她带着弟弟来爬山呢?不管了,等爬到山顶,她要去替爹娘求一求平安。
……
小弟跑着扑进娘的怀里,力道大得直把阿娘撞得往后退了一步,吓得爹爹连忙伸手扶住娘俩,然后宠溺的揉了揉孩子的小脑瓜,细心地询问着他今日的见闻。
……
可是……不对啊,这一切都不对。
她的确带着弟弟上了青城山,也确实跪在真人前替爹娘求了平安,但她却没能回家,更遑论看到这般和乐融融的画面。
山脚下,突然冲出来的黑衣人将他们冲散,寒冷的剑尖挑过她的幂篱,跌倒时她看见了倒在血泊里的弟弟和一袭黑白相间的道袍。
……
“阿葳——”
南楼顶层左手的厢房里,女子惊慌失措的喊着一个名字,满身冷汗的坐在床上缓了许久,才想起今夕何夕。
“神医白隐的徒弟果然厉害,一个完全不受影响,另一个竟能在庄生梦蝶下醒来。”懒散随意的声音从窗边传来,床上呆坐的女子忙往身侧探去,枕边空无一人,她瞬间惊慌的掀开了床幔,直直的看着窗边的少年。
“四皇子。”牙色衣裙的女子冷冷开口,面色阴沉的看着他。
“白卿安早就走了,你睡得太沉了。”谢憬淮看她一眼,却依旧惊艳,这样的绝色却依然逃不出姜骜离那风流公子的手,实在可惜。他想着这事,越想越惋惜,摇了摇头示意她看桌上的东西。
秦艽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地走到桌边。
圆桌上放了两样东西,左边是一张折起的信纸用一个茶杯压住了,右边是一套玄色衣袍衣领上可见红色并金线绣制的繁复花纹。
秦艽只看那颜色便知是谢憬淮放的,白卿安自幼只喜青衫,除却那日及笄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外,再没穿过其他的,而玄色……她的目光轻轻略过从窗边走来的人,默不作声的拿起信纸。
“我来时,她就已经不在房间了,出于尊重,我可没偷看这纸上的内容,就等着你醒呢。”谢憬淮没解释衣服的事,那是昨晚心血来潮送来的,不算现在要解释的事,他也没解释庄生梦蝶的事,反正人已经醒了,正好证实了他的猜测,也正好重新测试了药性。
秦艽专心的看着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庄生梦蝶都敢对她们下的人,还随意闯进姑娘家的房间,其实他连尊重二字怎么写都不知道吧。
谢憬淮坐在一旁悠然自得的喝着茶——他等的口渴时去要来的,至于白卿安去了哪他尚且不知,不过想来看看她穿没穿他送来的衣服——一时兴起而已,就如下药,至于为什么在窗边等了那么久,唔……他乐意。
上面的行为都是一时兴起和他乐意可以解释的,只是到现在他自己都不甚清楚,为什么会半夜跑来和她探讨酒里的东西,或许……得月楼的酒确实醉人,以至于他一心想知道酿酒人的心性如何,不过,那丫头看起来也没什么聪明的嘛。
四皇子想着自己的心事,秦艽的眉头却紧紧地皱了起来,白卿安留的字条说明了她之后会去的大致地方,却没有一点明确的标注,剩下的也只说让她安心跟着姜骜离,随便在帝京开家酒坊就行。
“小师妹,可起了?”
雕花门外传来姜骜离的声音,却将桌边的两人同时惊起,谢憬淮将茶杯往秦艽面前一放,然后一闪身便又消失在窗边,同时带走了桌上那件玄色的衣袍。
秦艽看着窗边消失的玄色衣角,连忙去简单的梳洗一番后,才开门将姜骜离迎进来。
在他看信的同时,秦艽推测着说了昨晚被下药的事以及谢憬淮送衣服的事。
“庄生梦蝶?”姜骜离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东西可以算作是蒙汗药,作用相同,唯一的区别就是中了庄生梦蝶的人会在梦到自己最渴望的场景,美好的、幸福的、令人沉沦的,心志不坚或是贪恋梦中景象者,可能就此沉睡不醒也是有的。”
秦艽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大师兄,这四皇子究竟想做什么?”
姜骜离不知道,谢憬淮自己也不知道。
此刻他的面前站着四个玄色劲装的男子,名字取“江湖侠客”各一字,以大小来称,平日里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和执行他给的任务,只是现在……
“殿下要我们去跟踪一个女子?”大侠满脸惊讶的问到。
“殿下要我们去保护一个不受庄生梦蝶影响的女子?”小客也表示出自己的疑问。
大江和小湖面面相觑,搞不懂他们的殿下又想做什么。
“怎么了?那是神医的徒弟,保护她委屈你们了?”谢憬淮挑眉看着他们,身上却有着超出年纪的气势与威压。
“属下不敢,但属下职责所在是殿下,所以……”
“那就查出她的去向,我要和她同行。”谢憬淮冷冷的打断大侠的话,目光却放在了案几上的玄色衣袍上,随性而为是怎样的感觉?
他自幼养在皇后身边,大哥从出生起就是太子,政事上从来轮不上他开口,父皇虽宠他可看见他时同样回想起下毒时连自己亲儿子都不顾的苏美人,十岁离宫建府未封王,却也获得了别样的自由。
谢憬淮摩挲着上好的衣料,唇角微勾,想起一个人。
那个人在一年内让他成为了可以傲视天下的无双剑客,却也无数次的将他的尊严、面子、身体踩在脚下,那人最爱喝酒,所以他出师两年来,也坚持着每年都带酒去看她,而且他带的都是好酒。
大江小湖大侠小客看着他诡异的神色变化,似乎都想到了什么,不由得齐齐打了个寒颤,而后动作统一的抱拳说道:“属下遵命。”随即消失不见。
“白卿安。”厢房内,一道低沉的声音轻轻念着一个名字,眼神迷离,手里的衣袍被他往旁边一甩,有东西从中飘落下来。
谢憬淮身形一闪接住了飘下的纸条,仔细看后却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属于少年人的干净笑容。
和奢华的南楼比起来,得月楼简直清爽干净得像波光粼粼的湖面似的,此刻还未到午饭时间,得月楼却已是人声鼎沸。
“听说今日得月楼出了一坛新酒,叫流霞酒。”
“流霞,好名字啊,就是不知比起秋露白、竹叶青来怎么样?”
“哎,别想了,得月楼新出的酒都先给那些达官贵人尝了,况且据说这流霞酒此次只得一两坛,咱们坐大堂的就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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