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扯破云层,晟煌城外,一队人马隐秘在山林,遥遥望着战火熄灭的城楼方向。
虞由基一袭月白长袍,高锯大马之上,凤目狭长,眸底谋光氤氲。
尚毕臣打马归来,吁的一声勒停大马,禀道:“少主,九王自尽了。”
“料到了,与秦世子的铁浮屠对抗,他果然还是不行了。”
“是,趟过秦国这趟浑水,待秦世子调整过来,怕是要找我们楚国算账了。”
男子税目如鹰,“我还怕他不成,秦楚之仇,也不是结了一天两天了,不差这一把火。”
“虞门铁骑自然不怕,这次我们已助九王将秦国搅得天翻地覆,那秦世子登基后怕是要好好收拾一通。而且,他已经中了杀手的毒,能不能撑得过,还是个未知数。”
“总之,不可大意。”虞由基打马后退,“通知晟煌城里的暗桩,都撤了吧。”
尚毕臣一愣,打马跟上:“少主?”
眉目低垂,男子长睫似羽,眸底淌过万般算计,“这一闹,已经打草惊蛇,惊的不是别人,正是赢弈,撤了吧,十年的布置,已一招作废,再不能用。”
“是。”尚毕臣乖乖领命,示意身后的手下去办,不禁喃道:“着实可惜了。”
“这有什么可惜。”对于这位秦世子,虞由基从不吝啬,“能让他跌这么大一跟头,值了,并且他已经身中巨毒,牵机引。”
“没错,此毒除了少主您的师父东方守鹤,无人能解,而且就算医神大人在,光是凑药引,时间就来不及了。”
虞由基抬头望天,作若有所思状:“不能看着秦国彻底崩泄,便是还有机会,待回虞门,怕是要有一番交待。”
尚毕臣眉头拧了拧,“相信老族长与陛下,会宽待少主的。所谓难交待的,不过是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
虞由基淡淡摇头:“如今这世上,秦楚独大,但也皆有逆鳞,秦国的逆鳞,在于宗系太过简单,独裁且易倒,而楚国的逆鳞,便是在于宗系太过复杂,盘枝错节,绑步难行。”
尚毕臣低下头,细细体会主子的话。
楚国一行人悄然归途中,半路之上,拦下三行人,前面打头二人,正是楚国暗卫,身后,跟着一位俊秀少年。
漠北小郡王,慕容洵戈。
虞由基与尚毕臣对视一眼。
小慕怔怔盯着虞由基,挺起胸膛,一副豁出去了的壮烈之姿。
尚毕臣连忙下马,“小郡王?”
楚国暗卫禀告道,“禀少帅,统领,这位公子摸到我们的暗桩根据点,说什么都要来见少帅一面,据他说,事关一位叫做夏龙儿的姑娘,少帅不会不管。”
虞由基俊朗的眉,随着暗卫的话,渐渐蹙起。
“龙儿她,不是已经随漠北使团折返了吗。”低沉的声音,让人心头寒凉。
“十七还没有离城。”小慕昂声,目光笃定,若不是被逼得没折,他也不会来找这只油鸡帮忙。
虞由基心头一惊,与小慕四目相视,纵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亦是难掩眉间纠结。
男子打马,遥望秦都方向。
***
西城,经过七日对峙,暴烈决然的秦世子被彻底惹毛,这群叛变的西城守卫军,油盐不进,听信九王胡话,言他命不久矣。
禀着同是秦人,相煎何急,本来还想好言相劝的赢弈,银牙一咬,眼睛一红,直接下了屠令。
他向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一夜之间,护城河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铁浮屠大军长刀赫赫,铁蹄暴走,踏着死神的步伐,洪水猛兽般狂袭开来,将西城这帮没见过世面的守卫军,杀了个晕天黑地,跪地求饶。
士兵们在收拾战场,赢弈一袭黑甲,面色苍白,蹲下身子摸了摸灰烬,指腹轻捻,放在鼻间闻了闻,好大一股硫磺的气味。
火药。
男子蹙眉,扫了眼满是秦人的战场,不回想一下,他还以为这几日和铁浮屠对峙的,是楚国。
楚人这几年,武器升级,突然投入战场的火药,可叫他吃了不少亏。
九王这个臭不要脸的,勾结楚人,竟搭上了这么多秦兵的性命。
还有那些楚国人,可算是如愿了,胆敢搅和他秦国之事,总有一天,他会让楚人血债血偿。
男子目光充血,紧紧握着拳头,脑中激荡起复仇的风暴,像是一只即将暴走的兽。
一道纤细的声音从身后隐隐传来:“赢弈。”
“谁呀!”男子没好气,猛地回头。
刚好对上夏龙儿打探而来的目光,一时之间,四目相视。
迎着那双嗜血的眸子,像是要吃人一般,夏龙儿一惊,纵有种脚下抹油的冲动。
而凝着那张肤白似雪的脸,赢弈像是冰雕一般,一动不动。
突然之间,男子喉咙一梗,眼前一黑,竟直直晕了过去。
少女惊惶,大步迎了上去,一把握住赢弈的脉搏,继而心乱如麻。
南玥更快,箭一般将赢弈接住,扬声大喊:“御医!御医!”
王账外,南玥缩在一角,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早知道,他就不带这女人来见主子了,主子一见她就直接被气晕了,足以对她恨之入骨。
司徒老将军带着司徒晓冉进了王账,床榻之上,赢弈脸色惨白,毫无生气的躺着,苏家父子正在榻前给赢弈把脉,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北都心如热锅上的蚂蚁,问:“殿下到底怎么样了。”
苏寅抬头看着父亲僵硬的脸色,只见苏晃轻轻摇了下头,便没了下文。
司徒老将军有些着急,“苏晃老儿,殿下到底怎么样了,你到是说句话啊!”
苏晃看着儿子:“苏寅,把你之前给殿下配的解毒药给我看看。”
“是。”苏寅连忙答应,父子二人走向书案桌。
司徒老将军双手插着腰,这才注意到了赢弈旁边的少女,面色清冷,清秀美丽,所有人都急得火烧屁股似的,她却目光空洞,像个置身事外的。
司徒晓冉皱着娇俏的眉,当先发难:“你是什么人,殿下都这样了,你这是什么表情,还不快退下去,我看着就烦。”
夏龙儿抬了抬淡漠的眉眼,抬起了那只被赢弈紧紧握住的手腕,扯了扯,文丝未动,“我也想走。”
“你!”司徒晓冉惊诧于少女的无视与冷漠。
“晓冉,安静点。”
司徒老将军审时度势,亦是搞不清楚状态,看了眼北都,北都尴尬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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