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小琳说了话,他们便往门外走去。正要出门时,任衡忽然叫住了两人。
“慕小姐,曲少,请稍等!”
她回身看去,曲深也同她一齐转身。他向他们走来,嘴角连起笑意,和煦的面庞轻染涟漪,温和地笼在薄色的轻烟中,闲情逸致,悠然从容。
他的步长有70厘米左右,脚步转换,切换得那么自然流畅,坚定有力。这样的人,绝对是一个目标明确,有着强烈主见的人。
“请问任先生有什么事?”曲深走上前,语调不温不冷地说道,挑起的眼角却带着几分震慑挑衅。男子似乎并不把他这种无理取闹甚至有些小孩子心性的挑衅放在眼里。
任衡忽视掉他的瞪视,反倒看向了她,暖暖言:“慕小姐,既然有缘相识,不如,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曲深又遮住了她,截了她将说出的话:“吃什么饭?不过才刚刚认识而已。这周以来,任先生老是往书店里跑,是不是有什么企图?还算陌生人罢了,哪里能说是有缘?任先生说的缘分,也未免太掉价了。”
原来他向小琳打听了任衡的行程。她低头察着地面,也不插话。任衡见她没有回答,也不觉得无趣。他浅浅笑了一下,朗色的眸子直直盯着曲深,道:“缘分这回事,说奇妙便是奇妙。我与慕小姐,见面不过几次,说的话也尚数得清楚。可不是有一个词叫“一见如故”吗?那天一见到慕小姐,任某便觉着,慕小姐与我,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
说到企图,人人都有企图不是?就像曲少,对慕小姐,难道就没有企图吗?”
曲深一愣,有些惶恐地回身看着她。她见他双目间似是凝了凝,转过了无数阴暗来回。她忽然拉开他,上前笑着说:“任先生说得不错。一人接近一人,不过都是怀有企图。阿深他与我,企图不过是,我们要做朋友罢了。而任先生的企图,檀涴不敢胡乱猜测。只是阿深说得对,我与任先生,也算是陌生人,这顿饭,怕是要辜负任先生好意了。
几面之缘,尚不是缘。店里也要关门了,那就请任先生,改天再来看书吧!请……”
他“嗯”了声,也不拘泥拖缠,继续道:“那,再会!”
而后就从两人面前离去,越走越远,直到杳无踪迹。不是长篇大论地驳回争辩,而是忍让退步的飞扬洒脱。没有过多的纠缠,就这般淡然的离开。
她想,他这人,是不简单。
……
这几日连连下了几场大雪,地上堆成环城白色软毯,开车也要上了链条,才能保障些安全。曲深每日来接她,然后就是——让她开着他的车回家。他也偶尔回一次家,俨然把她那儿,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家。
已经是十二月份了。
临近新年,人间繁华舒扬,又是来到。大地的新绿不再,都是一团团顶天漫地的衰败。冬天快要过去,春天,也要快赶来了。
十二月二十。
书店关了门,停止营业。小琳回了家,她也歇在住处,准备叫妈妈过来一起过年。
妈妈去外婆家住了半年,现在该回来和她一起住了。
隔日,她便来了G城。她开车去火车站接她。
曲深昨夜并没有在这里睡,她早把关于他的一切收拾干净,放在她的卧室,有时间悄悄送过去给他。
离着远远的人群,她看到于嫃从出口走出来。
她再没有很多年前的年轻好看。
小学时候,新来的班主任是个特岗教师,妈妈去给她开家长会。阿涴学习好,那个老师待她十分亲切和蔼。她总是对阿涴叨念:你妈妈好年轻漂亮哦!
阿涴那时尚对这些不太懂,只甜甜回她:老师您更年轻漂亮。
时隔好多年,她从小学毕业,一直到现在,大学毕业了三年,有些东西早已物是人非。人人只看到别人外边光鲜亮丽,又怎知,那埋藏的光亮下面,又是如何的千疮百孔。
要经历多少常人不能受的苦难,才能百毒不侵,或许早已记不清了。
偏偏,并没有百毒不侵一说。人心是肉长的,再怎么刚强,它总归是脆弱的。
于嫃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衣,简单不过的裤子,染着半黄的头发,化着微微淡妆,在人群中,并不起眼。她对她招了招手:“妈,在这边。”
她们那里一般说的都是方言,她听到她喊,直接看到了她,向她走来。阿涴走过栏杆,想要帮她提密码箱,她却制止了阿涴。
“我自己提,现在才是四十多岁,还没到五十呢。这些东西,还能自己弄。到时候我年纪大了,还要指望你呢。”
她笑了笑,也没再拿。她提着行李箱向前走,阿涴赶紧跟上。
她轻轻道:“嗯,您说得对。你还年轻,自然有的是力气。”
她偏头,开怀地笑看着阿涴,脚上却是不停,“我家涴涴怎么变得这么会说话了?我不在你身边半年,倒是又变了一般样子。这可不像你的脾气,说话还这么甜了。”
她扬着嘴角,微微笑道:“那我是什么样的?”
于嫃仔细注意着脚下的路,回她:“死板,话少,脾气倔,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默默在心里想,她把她的脾性是摸得一清二楚,绝对是亲妈。
“你现在肯定在想,我咋就这么了解你呢,是吧?你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这心里想啥,难道我这个当妈的不清楚?除却那几年你在外读书,变了好多,这后来,你妈难道不知道你是啥样的吗?吃过的盐还比你喝过的水都多,你那点心思阅历,还是不够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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