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得了这不死之身,却也受了这几百年的孤苦,细细想来这笔账委实不划算。
该到哪里去呢?人间的一切对于忘川来说都是新的,没有羁绊,没有留念,没有任何记忆,脑海中流转的也就那么几个自己去过的地方。
一道光划过天边,落到了一座城的郊外,这是一个村落,民风淳朴,百姓安居,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说的似是这样的场景。
不知道过了多久,忘川已经躺在了一处自己熟悉的地方,一棵歪脖子的桃树下,屋内是朗朗书声,屋外是冷秋的风。听着屋内的声音,心里一时安稳,便又睡去了。
落叶点在忘川的额头,痒痒的,随风而下的黄叶落在忘川白色的衣衫上,衣服上一道道的红色血痕在忘川的身上显得格外刺眼。
晌午时分,书院下了课,学生们都走得差不多了,书生关好门窗,打算回自己的屋舍去。
“先生,明日是中秋,我娘让我邀您到我家吃饭,我爹爹说中秋得一家团聚才好。”一个扎着小髻的孩童,操着稚嫩的声音道。
书生挽了挽自己的青色镶蓝边的衣袖,伸手摸了摸女童的小脑袋,“替我谢过他们,先生有点事,就不去了。”
小女孩歪着小脑袋点点头,跳着唱着走了。
“家?我早就无家可归了!”书生出了门,才发现刚刚就已经出了的书院的小孩子都围在那棵歪脖子树底下。
“你们怎么还不回家?”书生的声音很温柔。
“先生,这儿有一个死人。”一个褐色衣服的小孩子说。
书生疾步走了过来,看到小孩子们正围着一个满身伤痕的白衣少女,书生忙疏散了孩群,扶起受伤昏迷的忘川,“姑娘,醒醒?”
忘川忍着疼痛睁开了眼睛,喊了声“疼”就又晕了过去。
忘川感觉自己被人背了起来,那是一个坚实的后背,身上都是桃花香,墨发划过自己的脸颊的一瞬,有些痒痒的感觉。
尽管忘川进轮回井时受了重伤,但是鬼差的身体自来都比凡人恢复得快,时间不大,身上的伤痕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书生把捣好的草药准备好,正准备给忘川敷上,书生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半闭着眼褪去忘川的白色外衣,露出左半边肩膀,上面的血液已经凝成了黑色,可是仔细一看,伤口竟然没了。
书生不解,一般人受了这般严重的伤,不得在床上躺了一月半月的才能下地行走,没想到这个姑娘竟恢复得如此神速。
书生伸出手指在忘川的伤口处轻轻地点了点,“果然复原了啊!”
“你看够了吗?”一个虚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有!”有人问,书生就这么答了,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把病人的衣服拉到了臂膀处。
转而看到忘川醒了,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许久才消退,“姑娘,你醒了!”
“我在哪儿?”忘川经过轮回井的时候记忆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了,有些东西是记不清楚的了。
“今日你躺在桃树下,是我把你背回来的,你不记得了?”书生见忘川没有回答,估计当时她也是晕了过去,不记得了。“那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我送你回去!”
“我叫……我叫忘川。”这个用了几百年的名字倒是没忘。“我家在……不知……记不清了。”
忘川用手撑在床上想起身,却不想全身酥软无力,一时撑不住,就要往床下倒,幸亏书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才没有摔下来。
书生扶着忘川躺下,“既然你暂时想不起自己住在哪儿,那你便先住在我这儿,等哪天你想起来了,我再送你回去,可好?”
忘川点点头,又昏睡过去。
梦里,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涌来,如血一般成片盛开的彼岸花,困住孤魂野鬼的忘川河,手持褐碗黄汤的孟婆,柊林城第一美人丽姬,冥府威严的冥王,正一点点地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忘川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傍晚,人间的夕阳还是这么美,天上的仙女布的彩霞,布出了天边的一片红。
出了屋舍,眼前就开阔了很多,院子里种着些花草,远处的袅袅炊烟,鸡鸣狗吠,有人劳作归来的声音,还有小孩子戏耍的声音。
原来人间的生活竟这般有趣。
可是,那个书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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