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李郴狠狠瞪了花二一眼:“也不知你这下民哪里来的运数!若是往日,你这等人,脑袋都不知掉几回了!”
花二瞧得旁人见不到的地方,李郴的后背官袍都被冷汗湿透了,伴君如伴虎,她又可怜又好笑。
遂温声温语几番告罪,待李郴脸色缓和,才跪安回了庑房。
婆婆和花三远远地站在院门口,翘首远望,见得她回来,忙不迭迎上来。
见了女子脖子上伤口,更是吓得脸色惨白,手忙脚乱的一通查看,好歹没伤着关键,才吁顺了气。
“怎的去那么久?吓死老身了,听闻那东宫极其苛刻,怕你……哎,瞧这脖子,怕下次就是命了。”婆婆紧紧握住花二的手,又是松气又是后怕。
花三也皱起满脸疹子:“阿姐,东宫可是难为你?哪有所谓的圣人,一上来就砍脖子的!我听罗霞姑姑说,那东宫规矩多,犯了他规矩的,都是不丢命也要少条胳膊!”
花二噗嗤一笑:“说得跟个青面罗刹似的。要我说,这罗刹虽冷脸,但长得确实好看,虽话少点,但也不是嗜杀的。”
花二遂将前后因果细说一番,听得二人也啧啧称奇,道花二得老天保佑,今日运数格外好。
一晚好梦。
翌日。三人早早起身,收拾几番,便在罗霞带领下离宫。
比起最初,罗霞的脸上的笑愈多几分,尤其是看着花二,笑格外灿烂:“恭喜姑娘。宫里都传遍了,东宫留姑娘用膳,还赐了姑娘一碟饽饽。”
“不过是东宫心情好,起兴之举,无甚大不了的。”花二淡淡一笑。
“那可不一样。当着东宫面不识礼数,脏了他宫袍,只留了脖颈一道疤,最后平平安安回来的。姑娘独一人。”罗霞笑意多了分揶揄,“姑娘瞧好罢,好日子在后头哩。”
“那就多谢姑姑吉言了。”
花二没在意,随意客套了些。便和婆婆和花三赶了骡车远去。
轰隆一声,红铜宫门阖上,繁华如一场梦。
半日后,花二一行回到了京郊安远镇。
当晚,阿巍早早关了铺子,亲自下厨,杀了一只鸡,做了一桌蘑菇煨鸡肉片子汤。
花二看得笑:“今儿怎如此丰盛?过年了不成。”
阿巍忙着给诸人盛饭,笑道:“二姑娘你们可是去宫里走了一遭的。那种地方,看着繁华,其实是个吃人的冤枉地。如今你三人平安回来,我这不是开心么。”
“哟,瞧这说的。”花二拿出那匣子银子,砰一声放在案上,“五十两赏钱。冤枉地没见得这么旺财的。”
菜码齐备,烛火橘黄。一家落座,尝着阿巍的手艺,说着些家常闲话,笑声合着饱嗝飘出十里。
然而当花二说道和赵熙行的过节时,阿巍却乍然肃脸:“二姑娘,听闻这东宫喜怒不形于色,行事苛刻不近人情。此番却对你多有不寻常,怕不是认出……”
“不会!绝对不会!”不待花二回答,婆婆重重地将木箸拍在案上,又急又忧,“不许说这等不吉利话!呸呸呸!”
阿巍连忙乖巧地告罪:“好好好,婆婆莫怪,是阿巍嘴笨。呸呸呸。”
花三瞥了眼花二,语调发沉:“不管如何,花样子的事了了,咱们和那边就再无干系了。以后也尽量避免上京,少和官家来往。”
阿巍吁出一口浊气,攥起的指关节有些发白:“是啊……不要扯上干系,才能活下去……毕竟我们……”
话只说了一半。
四人却都陷入了沉默。
是啊。
毕竟我们,都是史官笔下,已经“死去”的人。
历史,早就将我们掩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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