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丁兰和安梅一前一后来到舞厅。两人事先商量过,见到刘其后问一下,舞伴究竟是什么关系?
安梅还有个想法,找下舞伴后怎样相处。其实这两个问题是同一个问题,都说的是舞伴。
刘其见两位学生都提到舞伴关系。他看了看高燕,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
高燕说:“你是想给她们说咱俩的事?”
“是的。”刘其点下头。
高燕嫣然一笑,淡淡地说:“你又给人吹呀。不值一提的事光想说。”
刘其呵呵地笑:“我认为说说也无妨,免得产生误会。”
“行,你说吧。”高燕同意。
刘其坐到椅子上,沉思一会,慢慢地讲述了一段他和高燕成为舞伴的故事:
“那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所在的单位,锅炉厂在市场竞争中倒闭。工人下岗,纷纷寻找门路找活自救。我在部队是搞政治宣传,转业到锅炉厂被安排到厂工会搞宣传工作。工人们下岗后,有技术的到社会上寻找技术活干。我呢,一点技术都没有,只会喊口令,一、二、三、四,甩正步走。领着民兵操练还可以,焊钢板一窍不通,搞修理没有技术。厂里根据上级的指示,给了我一个科级干部待遇,生活费高于工人一些,可也比以前少了不少。我的妻子也在锅炉厂工作,是辅助工化验员。她的生活费要比一线工人低得多。要说我俩的生活费养一个儿子还是绰绰有余,但我俩家都有老人,需要我俩赡养。我的生活有时就会出现拆东墙补西墙,预支和借钱的尴尬状态。工人同志们都在找活干,而我呢?没技术,找什么活?就在我发愁的时候,一位战友来找我,他在一个局当局长,知道我会跳舞,请我去那个局教年轻人跳舞。我便去教了几个下午。走时,办公室主任给了我一个信封袋,里面装着30元。真让我喜出望外啊。我知道这是战友的主意,表达一个感谢的意思。后来战友指点我,你去教人跳舞也能挣钱,挣一点,算一点,能补帖家用,也能孝敬爹娘。我说不合适吧,咱们可都是受过严格教育的人,那个地方咱们能进?他说,那个地方的人是狼还是虎?怎么不能进了?是不是觉得里面有坏人?你去就是和坏人同流合污了?那么我问你,谁是坏人?他的话问住我。谁是坏人?细想谁也不是坏人,都是为了健康到哪儿跳舞健身,当然也有为了搞交际前去的,还有去玩的。几个好朋友相邀去舞厅跳会舞,其乐融融。舞厅是大众化的公共娱乐场所,各种人都有,即使出现几件吵嘴打架的事,也是正常现象,有警察管,咱不必当回事,只要你不做违法的事就行。
第一次进舞厅是战友邀我去的。头天晚上他在单位举办的舞会上,几位刚工作的女大学生主动邀请他,跳得兴趣盎然致,余兴未尽。第二天是星期天,下午,他邀请我来这家舞厅跳舞。因为是星期天,舞厅里人很多。我俩进去后就想着请人跳。在门口不远处坐着一位年轻少妇,打扮的风姿绰约,正左顾右盼,可能是等人请。战友对我说,看我的。他过去伸出左手去请,很礼貌地说,跳一支可以吗?按照常规的礼节,这样请女士一点没错。谁知人家扫了他一眼,眼珠子往上一翻,一声不吭,不嘲理他。战友在部队是团级干部,在抗洪救灾中立过功,回到地方上,每天在单位被下属前呼后拥发号施令。没想到在这儿受到一个女人的轻视,气的他直直的问,你是跳呀不跳?说句话,哑巴了?那女的生气了,反问,有你这么说话的?谁是哑巴?战友听惯奉承恭维,觉得那女人话难听,生着气又问,我怎么了?话错哪里了?那女人说,你骂人。战友说,我骂你啥了?你骂我哑巴。说你哑巴,我还是高看你,老子还没受过这个气。你给谁当老子?我给你当。那女的站起来伸手去打我战友,战友胳膊一抬,大骂,哟,厉害啊,敢动手打人。战友生气是生气,但没想把事闹大,认为男不和女斗,走为好,扭转身要走。谁知眨眼功夫围了一群人,走不了。那女人在人群中哇哇大哭,边哭边骂,说有个流氓调戏她,要警察快来抓。战友一听骂他流氓,气得回骂,我是流氓,老子何时流你了?我看你才有毛病,没教养的东西。两人吵起来。很快来了两个保安,一个拉住那女人,一个拉住我战友,把他俩拉到治安室。我也跟在后面过去。一会儿警察来了。警察在确证了我战友的身份后说,你走吧,这是场误会,看在你为国家立过功的份上不处罚你。战友问警察,我犯了啥错,警察说,扰乱社会治安。战友说,我怎么扰乱社会治安?我没跳成舞,还受了一肚子窝囊气。一个小警察推着他说,快走吧,以后说话注意点,别给人家当老子。战友一听乐了,向警察敬礼致谢,解释道,我就这个臭毛病,说话好带个老子,老改不了。以后无论如何得改,否则开会时也带上老子,那可出大问题。
我和战友出来。战友说,今天没跳上舞,却接受了一个教训,以后到这个地方得注意点,礼节礼貌得学好。我从战友的教训中得出一个认识,固然我们要讲礼貌,但是遇到不讲文明的女士,坚决不请第二次,永不再请。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去舞厅跳舞,熟悉环境,做教人跳舞的准备。我在部队因为工作需要,去地方上学习过跳舞。跟一位舞蹈教师学过国标,我所在部队文工团的老同志跟苏联顾问学过交谊舞。这些老同志给我们年轻同志传授过一些舞蹈技艺,我就把在部队学过的这些东西重新演练了遍,又看录像来提高自己的舞蹈技艺。这样我的舞姿显得比较好,有人就来请教。刚开始,人家问我要不要钱?我说,你要给我就要,不给我,我就不要。我脸皮薄,不好意思朝人们要钱。有人就说,一个舞种给你50元,你教吧。这样就在跳舞的人中间传开了。许多人知道我会教舞,来找我的人也不少,几乎全是年轻人,有男的,有女的。九十年代初的50元钱,比现在的钱要值好几倍,可顶事了。每个月我都能挣二三百块,教人跳舞帮我解决了大困难。
教人跳舞一年后,我对舞厅有了些了解,为啥说了解呢?是因为我的社会经验不足。年轻时,是在部队服役。离开部队到了工厂。工厂是个小环境,打交道的就那么几个人。而舞厅是个大世界,什么样的人都有。要学会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察言观色。例如那位女士旁边坐着一位男士,是舞伴还是准备等人,搞清楚以后才可以过去请。我给自己定下五条规定:一、不讲礼貌的不请。二,小姑娘不请,因为小姑娘正是谈恋爱的时候,有小伙子追,我请人家就可能影响那个小伙子的追求。三、有舞伴的不请。有次我看到一位中年女士独自坐在那儿,便过去请起来,跳到半支舞时,看到一个男士坐在那女士的座位上,对我横眉冷对,便觉得蹊跷,问那女士,那男的是不是你的舞伴?她说是。我明白了那男的为啥对我横眉冷对。等舞曲结束后,向那男的道了歉,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赶紧离去。四、比我年龄大的女士不请。曾见过一位女士,跳了一会儿后,坐在椅子上喊腿疼,有人说她是骨质疏松。那女士也在七十岁往上了,谁知道有什么病?五,衣着时髦,容貌漂亮,显得妖娆的女士不请。这种女士引人注目,容易招惹麻烦。就这样,我把自己限制在一个狭窄的范围里,也就没出一点麻烦事。同样,我在教人跳舞上也采取这种做法,教人先把礼节讲清。小姑娘来了,请她告诉男朋友,是来向我学艺的,免除误会。年龄大的尽量不教,也不收费,但指点几下。已找好舞伴的,先通知舞伴。相貌特别漂亮的,人们说法比较多的一般不教。我把这些话都对他们说了,他们也知道我的难处,也就不责怪我了。
教舞时间长了出现困难,来了女的我能教,来了男的不好带。就有了想法,找个舞伴。我带女,她带男。这样,一些来找我的女士也就不会产生想和我结舞伴的想法。前后有过三位女士要和我搭舞伴。第一位是医院的护士,她和我学跳舞后,神经衰弱症消失,睡眠好了,挺高兴的。突然,有一天把她丈夫领来,向我介绍了下。她把想法告诉丈夫,意思是要跟我结成舞伴。她丈夫见过我后,面谈了几个问题。从那口气上,像是在审查我的来历。其中一个问题是,我为什么来这儿教人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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