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耳的放学钟声刚刚响过,姐妹俩几乎是以飞的速度从村口的学校赶到了位于村子中部的家中。奔进没有大门的院子,推开两扇老旧的木门,然而燃烧着的兴奋即刻降至冰点。
与昨日的轻松欢欣不同,今日笼罩家中的是一片愁云惨雾。木牙和木沙迟疑着走进屋里。眼前,木叶垂着头坐在炕上,木母站在她身边,不停地伸手抹眼泪。辛父则坐在一张矮凳上,大口大口地抽着旱烟。屋里还有一个陌生人,坐在长凳上,高一句低一句地诉说着什么。
事情很快就弄明白了,木叶骑着老板的摩托车去给木沙木牙换衣服,结果撞了人,对方索赔医药费一千二百块。
一千二百块?姐妹俩被这个数字惊得说不出话来。家里面恐怕连一百二十块也拿不出来。前几天,木沙拿着三毛钱去打酱油,店主一再劝言,三毛钱一斤,五毛钱两斤,买五毛钱的合算。木沙一再摇头,坚持要买三毛钱的,毕竟再多的心动也换不来两毛钱,再多的无奈不好意思也软化不了店主的心肠,主动放弃那两毛钱。
姐妹两个开始后悔自己的挑剔,木沙更是仇恨起自己要买衣服的无理要求和穿不上衣服的死胖身材来。
然而一切悔恨都无济于事。辛父狠狠地抽了一口烟,为难地说:“孩子撞了人,我们应该赔偿。可我们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能不能……少点?”
“我们也为难啊。这是医院要的钱,又不是我们狮子大开口,冲您胡要。总不能跟医生说,我们没钱,就少用点药吧。我们也是种地的,家境也不好。唉,你看这事……”来人摊开手,表示无能为力。
“您说得我也明白……”辛父低下头,又狠狠地抽了几口烟。
木叶抬起泪迹斑斑的脸,“爸,对不起……”
“说什么都晚了。”辛父摇摇头,“老板的车你也敢骑?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水平。那次让你开个拖拉机,把梨树苗都给撞断了。还好我就坐你旁边,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辛父责怪道,木叶又低下头,抽泣起来。
辛父转向受害者,“我们没有管教好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唉,我们没什么可说的。可是我们家里实在没钱,你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把钱给你凑齐。”
“行,我看你是老实人,我信你。我也不追上你家来了,等你们把钱凑齐了,交给她老板。”他指着木叶说,“我认识她们老板,他说你这孩子也老实踏实,出了这事,谁也不想。可事既然出了,就要解决不是?”
“是是是。你放心,这钱过两天我们一定给你。”辛父赶忙点头应和道。
送走来人,辛父也出了门。门要一扇一扇地去敲,人要一个一个地去求,钱要一点一点地去凑。总数摆在那里,时间摆在那里,都是实实在在的压迫,让人没有余力去顾及别的。
“妈,对不起。”辛父出了门,木叶一下子哭倒。
“哎,你这孩子,让我说什么好呢?现在哭又有什么用。”她看看还在袋里的两件衣服,“明天拿去,哪怕贴点钱,看能不能退了,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因为这场事故,那年的冬天显得格外寒冷。可是这冷似乎还不足以冻掉什么,所以在年关的时候,又重重加上了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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